顧留白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看了好大一會才看清有一個人正在那片山坡上小心翼翼的走下來。
暴風雪里,一開始連那人是男是女都看不清,再過了一陣,才隱約看清那似乎是個彎腰駝背的老婦人。
老態龍鐘的樣子,走得很慢,好像隨時都會摔倒的樣子。
但顧留白卻看出了異處,他越看,眼睛就越亮。
“你是梁風凝的人,他現在何處”白衣女子的聲音響起,她的聲音委實很好聽,暴風雪都遮不住的悅耳。
顧留白轉過頭看了她一眼,“不急,等我先把他埋了,再帶你過去看看。”
白衣女子看了一眼正下山的那名老婦人,道“我們的人會埋了他的。”
顧留白搖了搖頭,“我都收了他的錢,我得把他埋好。這里的胡狼特別會刨坑,不僅上面要壓大石頭,下面也要墊兩層石塊。而且我也不好意思讓前輩給我干活。”
白衣女子看著死不瞑目的羅青,冷笑道“這種人也值得你如此上心”
“我娘說過,人死如燈滅,這人一死,他過往的罪孽和他這尸骨就沒關系了。死人就是死人,沒有好人壞人。”顧留白認真解釋道“我娘還讓我牢牢記住,無論是在關外還是在別的地方,信譽最重要,要是對這種人都不輕賤,那每個人都知道你是一言九鼎。比如這埋尸的生意,費這么大力氣得三個回鶻錢,看起來是虧的,但這個生意,是讓別人知道有我這么一個人。只要從這一帶經過的人,看到我埋人的石堆,就知道我說話一定算數。這里的每一個墳頭,那就都是我的招牌。”
白衣女子淡淡的說道“放心,她埋人埋的很好,你現在只需帶我去見梁風凝。”
顧留白道“你也放心,我把梁風凝也埋的很好。”
“”白衣女子轉頭看著他,“你信不信我現在一劍殺了你”
“我不信”顧留白笑瞇瞇的看著她,回答得簡潔有力。
白衣女子一怔,方才羅青懷疑她有病,現在她懷疑這少年腦子指定有什么問題。
“陰山一窩蜂,我雖然不知道你們為什么要叫這樣一個好像很不入流的名號。但綜合所有案宗來看,你們應該是大唐立國以來最厲害的一群割頭人。”顧留白一副看穿了她的模樣,微笑道“陰山那邊原本流寇多如牛毛,十年之前是大唐逃犯的首選之地,但這十年之間,邊軍認為難纏的流寇被你們殺得差不多了。光是記載在案的割頭賞金,你們就拿了四百多個,真正的殺人如麻。不過這四百多個都是那種罪不可恕的,連個被逼無奈的可憐人都沒有。”
說到這里,顧留白一副很無辜的模樣,“我又不是惡人,你們應該不會壞自己的規矩,更不至于恩將仇報,而且我又沒說瞎話,梁風凝也是我埋的。”
白衣女子沉默了一個呼吸的時間,聲音微寒道“你說他死了”
顧留白道“對,五年前就死了。”
“五年前就死了,那這五年來這里邊軍的接頭人是誰”白衣女子直視著顧留白,“給邊軍傳遞軍情的人是誰,此次和我們聯絡的人又是誰”
顧留白有些無奈的說道“我這么不像接頭人嗎”
女子一時沒有出聲,沉默片刻,然后道“你今年幾歲”
顧留白道“再過二十三天就剛好十五。”
女子的聲音頓時又有點冷了,“所以你是說九歲不到,你就成了這里的接頭人”
“對,我娘說過,馬齒徒增,有志不在年高。”迎著女子明顯不信,已經有些殺意的目光,顧留白又認真的補充了一句,“我八歲的時候就能幫忙挖坑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