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
“爹”
三道不同的聲音自城下傳來,是齊保國的三個兒子,他們上來時,那位使者已經下去了,見到父親一手按著墻垛,一手壓著刀首望著城關外面草原、官道。
“爹”小兒子齊幼虎走過大哥二哥,指了指下城的階梯,“皇帝的使者說了什么是不是讓咱家把蠻夷放進來”
見父親不答話,他氣呼呼的轉身就走“我去宰了他”
“幼虎”
“三弟”
一旁的齊威、齊宣朝他叫道,那邊的齊保國適才偏過臉,皺眉喝道“給我回來”
走出幾步的齊幼虎站定原地,氣咻咻的吐露粗氣。
“爹,咱們家有多少人死在西戎蠻夷手上城關里的士兵和百姓就更別說了,每家每戶都有親人被西戎蠻夷殺過,現在他們就不費一兵一卒就進咱們延塘關了以后城關里的父老鄉親怎么看我們”
少年人咬著牙狠狠瞪過去“爹,所以你答應了”
見父親沉默,齊幼虎邁開腳步就下了城樓,齊宣連忙跟了上去“父親,我去勸勸幼虎。”
城關上,士兵巡邏而過,齊威較年長,今年也有二十二了,比起兩個弟弟,他相對成熟許多。
“父親,你是怎么想的”
“唉”齊保國望著城關外走過官道的商隊,長嘆了一口氣,“皇命難違,齊家四代鎮守延塘關,你大伯六年前戰死,留下一對孤兒寡母,你二伯連同他兒子也死在那年西戎犯邊,齊家二房徹底斷了香火”
他咬緊牙關在墻垛上狠狠拍了一下,“齊家與西戎蠻夷血海深仇,恨不得將他們全族碾殺,可齊家也是大燕忠臣,世代忠良啊不遵皇命,你讓為父如何是好”
“可是一旦放西戎過去,先不說延塘關百姓和士卒怎么想,一旦這些蠻夷進入容州,他們可是一寸一寸的燒殺搶掠父親就忍心看到”
“你讓為父怎么辦不遵皇命還是跟容州的兩位侯爺一樣造反”齊保國骨子里是傳統的幽燕男兒,受父輩影響,對燕國的忠誠是齊威這輩年輕人無法相比的。他望著兒子,笑了一下“那就是反賊,齊家清清白白一輩子,到為父這里就抹上污穢了”
“但是放西戎人進來,齊家也是一身污穢”
齊威明白父親心里所想,不想逼他,可一旦放西戎進容州,那就萬千的百姓被殺,就算那邊是反賊占據之地,可百姓何辜
眼下,他只能想一個折中的法子,低聲道
“父親,不如這樣,你讓西戎進去之前,派快馬通知云瑱郡,還有定安郡附近百姓,讓他們撤離,這樣一來,齊家總算做了一件好事,良心也過得去。”
齊保國緊抿嘴唇,拳頭都捏的咯咯作響,猛地又是一拳,墻垛都迸裂一道裂紋蔓延開。
“為父齊家之恥。”
他咬牙低聲說道。
風吹過原野,邁過這道雄壯而古樸的關隘,沿官道延伸,是蔥蔥郁郁青草延綿無盡,連接天地盡頭,過往的商旅間,能看到翱翔天際的蒼鷹發出悠長的啼鳴。
蔚藍的天際飄著朵朵白云,遠方還有牧馬放養的牧人騎在馬背上,唱著只屬于他們的歌謠,草毯在微風里蕩起漣漪,猶如微微的波浪擴散遠方。
低伏的牛羊抬起頭,扇了扇耳朵,馬蹄聲轟隆隆的踩踏大地,一匹、兩匹逐漸變成數十上百匹,一群穿著皮襖,頭戴皮帽的騎兵發出粗野的呼嗬飛奔而過。
他們奔行的方向,是密密麻麻結群而居的帳篷,回來的騎兵在部落里下馬,帳篷里的西戎女人、孩子熱烈的迎上來,接住從他們手中劫掠而來的食物,小到一袋米糧,大到一條牛腿,還有一顆顆敵人的頭顱堆放地上,女人們圍繞一圈,跳起古怪的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