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爭殺了寇八,大寇堂也就不能容他了。所以那個之前動念收安爭為徒的寇六,只怕下次見到安爭的時候,就會出手必殺。
寇六比預想之中來的要快,快到安爭還沒有走到聚尚院,雖然已經看到了聚尚院的大門。
聚尚院門口,那兩個迎客小廝還站在那,目不斜視。就好像站在大街正中的寇六是空氣,絲毫也不會引起他們的注意。事實上,這正是為什么他們這樣的小廝,一個月可以領那么多銀子工錢的道理。他們很清楚,只要不涉及到聚尚院,那么不管誰死誰活,都和他們沒有一點兒關系。
“六先生。”
安爭俯身施禮,就和對寇八施禮一樣,絲毫也挑不出毛病。
“你讓我出乎預料,也開了眼界。”
寇六站在那,臉色平靜的看著安爭:“我實在沒有想到,我學堂里精心教導的那些弟子,和你比起來都是垃圾。而你就在我眼皮子地下隱藏了那么久,我居然沒有看出來你是一塊璞玉。這是我最后悔的,如果讓我早點發現你,你應該已經在大寇堂里被打磨成一塊玉石,光華奪目。”
安爭搖頭:“大寇堂打磨不了我,你們若是把我打磨出來了,才是毀了我。”
寇六微微一怔,然后拍手:“好志氣!”
安爭問:“六先生也要殺我?”
寇六搖頭:“我是來殺陳少白的。”
安爭嘆息:“六先生原來也是射出去的一只箭,未見得能殺的了目標,也可能半路就被人一刀把箭斬斷了。”
寇六笑了笑,倒是頗為灑脫:“我確實是一只已經射出來的箭,沒有回頭路的。你不笨,應該知道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已經不是大寇堂能左右得了的。正如你說的,大寇堂太弱了......后面有一只手,拉開了弓,把大寇堂的每一個人都當成了箭,一個一個的射出去,箭發不回頭。”
“所以,我舍不得殺你。”
寇六說:“我曾經自哀自憐,覺得這世上對我不公。為什么有的人天生可以修行,而我不能?我拼了命的練功,也不過練體小成。有句話說,心比天高......我便是如此吧。”
他看向安爭:“你說,我可是不如別人努力?自六歲起,我每天太陽沒有升起便在練功,到我十六歲的時候,木樁打壞了二十七個。我的父親告訴我,人沒有天生高低貴賤,剛生出來的時候全都是一個起點。所以縱然窮苦些,只要肯努力,比那些大家族的孩子多努力一倍,就會成功。如果一倍不行,那就兩倍。兩倍不行,那就四倍。如果還不行,那就不吃不睡,總是可以彌補。”
“但是后來我知道,我父親騙了我。不管后天如何努力,不行就是不行。”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年少時,我想成為一個將軍,率百戰精兵,掃清天下,以求大道公平。后來我發現,這世道絕不是那么簡單。到年輕時,我想成為一個俠客,仗劍而行,千里殺人,除盡天下不公事,殺盡天下作惡人。后來,我成了一個惡人......安爭,大寇堂里沒有一個大寇,只是草寇,大寇二字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他轉身,朝著聚尚院走過去。
安爭在他身后問:“可曾后悔作惡?”
寇六搖頭:“不后悔,只恨自己不夠惡。”
安爭不語。
寇六走到聚尚院門口,回頭看向安爭:“自稱大寇,其實從來都不過是別人的棋子最后的棄子而已。傳說,只要有十二塊靈石,再加上一位須彌之境的強者幫忙,就能洗髓換體進修行大道。我是沒有機會了,安爭,你還小,你有機會。記住,若可修行,縱負天下人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