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十年來,都是宇文家的那位老爺子親自教導她修行。而最讓宇文德惱火的是,那位老爺子似乎從來都沒有打算過為他解釋一下。若非當初他懷疑自己的妻子和外面的男人有染的話,也不會氣頭上想摔死無雙......可是這么多年過去了,他的妻子都已經過世多年,他不理解為什么無雙就不能原諒他。
他曾經幾次上野狐山因為無雙的事求見宇文放歌,而老爺子干脆不見他。這件事簡直成了宇文德的心病,他的三個孩子,不管是無塵,無名還是無雙,都是家族之中天賦最高之人。這足以讓他驕傲,可事實上,三個孩子和他的關系都極為冷淡。自從他的妻子過世之后,就連宇文無名喝無塵兩個人對他都沒有什么交流了,有些時候一兩個月未必能說上一句話。
其實他也很清楚,他的妻子正是因為遭受了自己的懷疑,才會郁郁而終。
“上面的?”
宇文無雙忽然笑了笑:“原來你也是個俗人。”
安爭微微皺眉:“何解?”
宇文無雙道:“上面那些人站得太高了,不管是身份地位還是修行,哪怕是那可悲可憐的自尊心,都讓他們刻意的讓自己站的高一些。他們總是說站得高才能看得遠,而事實上,他們不是為了看得遠。他們站的高,只是因為他們想讓更多的人看到他們站的高。而和這樣的人有恩怨......你也是個俗人。”
安爭問:“何為不俗?”
宇文無雙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管是什么恩怨,放下便是沒有恩怨。”
安爭指了指木樓上那些人:“我若是殺光了那些人,你不恨我?”
宇文無雙微微搖頭:“自然不恨。”
安爭笑起來:“宇文家的人,真可悲。”
宇文無雙的眼神里有些復雜的東西一閃即逝,也許她的內心深處不是自己說起來的那樣古井不波。
安爭淡淡的說道:“我知道往前說上千年左右,在中原之地興起了一種修行的方式,也可以說新的方向。有人解讀說,道宗老祖的無為,便是放下一切......意思簡單些就是,不管這個世界上發生什么事,都和我無關。我就是一個單獨的世界,按照我自己的規矩行事,不與任何人有瓜葛......這種說法出來之后,居然還有大批的隨行者。”
“有人甚至說,大家人人無為,天下無為,便無任何災禍,人人安居樂業,便是完美世界......所以,這是什么狗屁道理?無我愛之人,無愛我之人,便是上乘大道?那無非是把佛宗的一些理論和道宗的理論糅合之后的胡言亂語而已。”
宇文無雙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眼神更加明亮起來:“那你認為,人當如何處世?而修行者,當如何處事?”
這樣的問答,何嘗不是交鋒?
安爭深處三根手指:“這個世界上的修行者,最推崇的心境莫過三種。第一,也是荼毒最深的,便是隨心所欲。八個字解釋,舒暢心意,為所欲為。所以這個世界上才會有那么王八蛋做了壞事還振振有詞,說自己是在追尋自然大道。自然大道若是如此的話,也不知道會死多少人。那些所謂的順暢心意為所欲為的修行者,會把那些普通**害成什么樣?”
“第二種,就是你說的無為。這種無為說的是誰也不管誰,誰也不干涉誰,誰也不在乎誰。人人都是世界,人人都是中心。聽起來很美,不過是把自身責任都甩掉的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罷了。我猜,最早提出來這個心境的人一定是個非常不負責任的人,多半是個男人。”
宇文無雙微笑著問道:“那第三種呢?”
安爭回答:“第三種就是中矩,糅合了所謂的無為和所謂的順暢心意,說的好聽些就是圓潤。說的難聽些,就是左右搖擺。你說什么我都不反駁,不置好壞。我不怕得罪許多人,在這里說一句話......所有的隱世而居而放棄修行者自身責任的修行者,都是垃圾。不管修為多高,不管地位多高,不管輩分多高都一樣,都是垃圾。”
宇文無雙似乎有些惱火,臉色微微變了變:“你說這話,太狂妄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