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彈劾牛仙客的人,叫周子諒,長安本地出身。張九齡被拜相的時候,他被對方引薦,李隆基給了這位一個監察御史的官。
周子諒職位不高,但權柄卻不低,就連宰相都可以彈劾唐代的御史臺官員,本身就是制度設計中,皇權用來制約相權的工具。
當然了,工具只能是工具,不能有自己獨立的想法,要跟“主人”的思維保持一致。
很顯然,周子諒并未清醒意識到,李隆基才是他的主人,而張九齡并不是。
周子諒在這個節骨眼,彈劾他的“頂頭上司”李適之不作為,其實就是變相的暗罵,舉薦牛仙客的官員,甚至是李隆基本人都在瞎jb胡搞。
可以說這波大招,是拿自己的政治生命做賭注,去搏一個“孤臣”“直臣”的人設,以圖天子器重。
要不然,連頂頭上司李適之都得罪,難道事后不會被穿小鞋
那顯然是不可能的。
換句話說,這波周子諒已經豁出去了
這便是長安的官場,這里有無數的名利,這里有至高的權力可以給你攝取。
但也伴隨著無盡的風險。
作為被彈劾對象的李適之,一臉驚愕,他完全不明白周子諒到底是哪根筋不對,按說自己平日里好像也沒得罪他啊。
而作為事件核心的牛仙客,則是臉上青一陣紅一陣,低著頭不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這種彈劾,不是說你人品不好作奸犯科,也不是說你功勞不夠資歷不夠。
就是能力不足以勝任
就是這樣的主觀,尖刻,也不講什么證據。
沒有朋黨支援,沒有參加過科舉,就這么一路老老實實干到中樞來的牛仙客無言以對。
說再多的話都是蒼白無力的,別人污蔑你偷吃了三碗涼粉,難道你就得剖開肚子給那些人看看,來證明自己么
“都散了吧,此事明日紫宸殿再議。”
李隆基一甩袖子,轉身就走,竟然沒有直接發作。
其他臣子在宴會廳內面面相覷,最后也都一言不發的離開了,就連牛仙客都黯然傷神的走了。只剩下周子諒與張九齡二人。
“你啊,你啊,唉”
張九齡長嘆一聲,失望的走出宴會廳的大門。
他確實不待見牛仙客上位,覺得對方的能力肯定不能勝任六部尚書的職務,更別提宰相了。
但為什么要在這個節骨眼提出來呢
周子諒是張九齡提攜的不假,可是他并沒有安排這個人給李隆基上眼藥啊
回到勤政務本樓的書房里,李隆基依舊是余怒未消
周子諒為什么敢出來彈劾牛仙客那還用說么,當然是張九齡指使的啊。
不然一個監察御史,怎么敢這樣蹬鼻子上臉
當然了,監察御史當面打臉皇帝也是有傳統的,貞觀時代的魏征就是典型。公開場合可以打臉皇帝,私人場合也可以打臉皇帝,后面有很多人以此為榜樣。
打臉皇帝,是不畏強權的象征,歷來都被“輿論”所贊頌。周子諒的舉動,看似離譜,實則有其內在邏輯,并不是胡攪蠻纏亂出招。
“力士,你覺得,牛仙客可以擔任工部尚書這個官職么”
冷靜下來以后,李隆基忍不住詢問道。
無論是張九齡之前的頂撞之語也好,周子諒的大膽進諫也罷,核心都是牛仙客這個人到底能不能在中樞任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