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明白了。”
想到這一茬,方重勇微微點頭說道。
“明白就好啊。
那些私鑄商人,很多都是身不由己,確實很無辜。
他們所依附的權貴要他們私鑄,他們不能不照辦,要是有什么不該有的想法,也會被清理門戶。
他們確實很可憐了。
但是你我二人,又何嘗是可以自己說了算呢我們何嘗不是身不由己呢
所以既然大家都是如此,那也別怪某心狠了。
上午你提醒了一句,某便入宮跟圣人稟告過了。圣人說不希望聽到長安城內傳來一些不好的事情。
你問要怎么處置,某現在只能這么處置。”
鄭叔清感慨嘆息說道。
聽到這話方重勇一愣,隨即恍然大悟。
他白天說的那些話,并不是催促鄭叔清趕忙去處理私鑄銅錢的事情。方重勇認為這種非市場行為,動靜可能會鬧很大,但從以往的例子看,效果并不好,也不可能很好。
有壓力就會有更大的反彈,說不定后面會弄得私鑄的情況更加普遍
方重勇的意思,簡單說就是“既然幕后黑手無法斬斷也得罪不起,那就得想別的辦法”。
沒想到鄭叔清居然理解成了“要怎樣才能既辦事,又讓那些幕后黑手保持隱身狀態不干涉”
很顯然,將權貴們推到前臺的黑手套白手套們滅口,就是最簡單的辦法,也是鄭叔清的個人選擇。
他并不是此法的開創者,事實上,百年之前,隋文帝楊堅為了避免民間私鑄錢幣流入市場,就嚴格規定如果是有人敢私鑄錢幣,就會立即誅殺。
沒錯,根本不用審問,當場就宰了。說到底,鄭叔清也不過是在模仿隋文帝當年的“殺手锏”。至于效果行還是不行,鄭叔清都得試試,要不然他這個“木炭使”就白當了,最后基哥饒不了他。
二人就這樣安安靜靜的坐在金吾衛的簽押房內,等待著金吾衛與京兆府那邊的消息。
長安的這一夜,注定會被史書記錄下來,但肯定又會被世人輕描淡寫一般的遺忘。
長安私鑄銅錢的場所,分布得很有規律。
要么在西市周邊,那附近魚龍混雜,人口流動量極大,各坊內小商鋪云集,方便劣錢流通。
要么在城南人跡罕至之處,這里人口最少的坊,才不到五百人居住。平日里門可羅雀,正是私鑄銅錢的隱秘之所。
這天夜里,長安城南安化門附近的昌明坊,西面坊門大開。一隊全副武裝的金吾衛士卒正魚貫而入。由坊正引路,張光晟帶隊跟在后面,浩浩蕩蕩一群人來到一處不起眼的宅院跟前。
很多人認為私鑄銅錢必須要高門大宅才能實施,其實不然。私鑄銅錢的門檻很低,技術要求也不高,遠低于鑄造銅佛。只需要有幾個熟練的鑄造師傅,以及一些壯勞力即可。
真正限制私鑄規模的,是銅料、木炭木柴、模具等物,也不需要像宮殿那么大的場地。正因為客觀條件限制不多,所以自唐代開國以來,民間私鑄便是屢禁不絕。
鑄錢便是“錢生錢”,有條件做這事的,誰能忍得住啊
“張氏一家就是住這里么”
張光晟冷著臉對坊正詢問道。
“回將軍,確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