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沒有對方做得那么徹底,或者說想搞也沒法搞,缺乏改革的客觀條件。
為什么這么說呢,因為一旦要改“實物稅”為貨幣稅,其他困難先不說,首先面臨的問題便是“貨幣”的數量奇缺
朝廷要改“收錢”,那起碼得社會層面有銅錢吧連錢都沒多少,朝廷哪里收得到錢呢
如果官府要收銅錢,只會有一種結果,那便是經濟崩潰。只要朝廷定下收稅的時間,那么“銅錢”的價格會在收稅期內洶涌膨脹。
而交稅的百姓,則需要捏著鼻子,把自己的農產品賤賣換成錢。
在這個過程中,他們就會損失一大筆財富,最后這些財富會被手里握著大量銅錢的世家豪強們,通過操縱市場價得到。
普通百姓和朝廷都是輸家。
而白銀、黃金等物一樣奇缺,大唐不缺的只有絹帛。要是收絹帛作為稅收,那就又走回租庸調的老路了改革等于沒改。
然而現在朝廷如果發行交子,就完全不存在這個問題了。
地方上的世家豪強想操縱物價,怎么搞得過可以無限制印錢的朝廷呢
李林甫很容易就想明白了這個關鍵。
當然了,如果真的這樣改革李林甫絲毫不懷疑,他大概活不過一個月,稅法大概也沒辦法順利推行下去。
誰是富戶誰多收稅,顯而易見,每個人都不希望自己被定為富戶啊
更何況現在很多世家豪強都是免租庸調的,他們現在只交地稅戶稅而已,負擔很輕。而實施所謂的“兩稅法”,就是紅果果的從他們口袋里撈錢不加任何掩飾
比如說京兆韋氏,再比如說京兆杜氏這些人,他們在長安郊外有大量田產,根本不交租庸調。
如果把這些家庭定位為“超級富戶”,按所占有田產的實際面積征收,而且還按最重的比例去征收的話。
結果會如何
用腳指頭去想也知道,新稅法怎么可能推行得下去啊
最后只會讓這些貴族們發動他們在朝堂上的代言人搞事情,如果不能達到目的,他們甚至會聯合起來叛亂
這些地方上的世家豪強,那可都是大唐的基石啊把這些基石給拆了,大唐這座房子可還能存在么
大唐天子李隆基,可以安安穩穩的坐在興慶宮里面瀟灑過日子,便是因為他得到了這些貴族們的鼎力支持。
一個政治人物首先要認清的事情,便是弄明白“誰是我的朋友,誰是我的敵人;誰需要收拾,誰可以拉攏”。
很顯然,無論是基哥也好,李林甫也罷,他們都是現有政治經濟體系的最大受益人,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會革自己的命。
那不叫改稅制,那叫全家集體自殺
想到這里,李林甫緩緩松開方重勇的袖口,拍了拍自己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塵,臉上雖然帶著笑容,但那笑容怎么看怎么無奈。
他訕訕笑道
“租庸調乃是太祖太宗定下的國策,前朝大隋亦是運作了幾十年。你說的那個兩稅法,還是過于輕率了。
治大國如烹小鮮,這種虎狼之藥,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下官只是有此一說罷了。在其位謀其事,某要負責的事情,在于千里之外的安息和小勃律。
本就是披堅執銳的丘八,當兵吃糧而已。
要怎么收稅,要對誰收稅,要收多少,都是朝中諸公要考慮的大事,某豈敢妄言啊。
那是不妥當的
某所慮著,唯有邊軍的軍餉軍糧而已。”
方重勇微笑說道,已經暗示了自己無心政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