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他故作兇狠,可他那副長相,和兇惡是一點都不沾邊。
也不知道他是毫無自知,還是覺得了了是個小孩,比較好嚇唬些。
她重新坐好,將紙張擺正,握著筆繼續往下寫。
剛寫完一句,裴河宴握著戒尺,在她的左肩上輕拍了一下“肩膀放松。”
了了剛想回頭看他,戒尺靈活地抵住了她的腮幫子“繼續。”
了了鼓了鼓嘴,有口難言。
接下來便如受刑一般,肩不能聳,背不能塌,手腕要與桌面垂直,目光要在筆尖聚焦。她前一秒剛泄了勁,后一秒戒尺就如手眼一般,立刻抵達戰場以示提醒。
好不容易抄完了八吉祥頌,了了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裴河宴只草草看了一眼,便讓她繼續保持端坐的姿勢。
了了不解“我還不能動嗎”
裴河宴凝眸看了眼桌角上的沙漏,沉吟道“再坐半刻鐘吧。”他則站起身,將了了剛寫的兩張經書放到一起對比。
總的來說,神仙難救。
了了緊張兮兮地觀察著裴河宴的表情,她在連吟枝的臉上看到過太多次失望,每到交答卷的時候,便會變得格外敏感。
裴河宴并沒有察覺到她的情緒,他對了了本就沒有預期,自然談不上失望。
他先檢查了一遍有無錯別字,摸完底,再去看字體的結構。等做完這些,半刻鐘也到了,他放下經文,示意了了“你可以回去了。”
了了睜圓了眼睛,不敢置信。
這、這就放過她了
見她會錯意,裴河宴只好再補充一句“明天再來。”
哦。了了眼里的光跟被風吹滅的燭火一般,瞬間熄滅。
她站起來,收拾了一下桌面,正猶豫這硯臺和墨條怎么處理時,裴河宴微微頷首,看向了了“放這吧,我自己來。”
說完,他目光微定,落在了了右側的臉頰上,多看了兩眼。
自她下巴到右臉的面中位置,剛好地印了兩列經文。
他一哂,低笑出聲。
了了不明所以,但見他盯著自己的右臉,下意識用手背蹭了蹭臉頰啥也沒有啊。
她不蹭還好,一蹭,墨跡暈開,她半張臉都黑乎乎的,像剛在泥里打完滾的貓咪,翹著幾根看著不太聰明的聰明毛,傻乎乎地看著他。
裴河宴越發覺得好笑,可照顧著了了的面子,他十分克制地用手指抵住唇,輕咳了一聲,才將嘴邊的笑意壓下。
了了越發莫名其妙了,她用手背蹭了蹭臉“我臉上是沾什么東西了嗎”
她努力地回憶了一下,自己今天都吃了什么辣椒碎干脆面她不確定。
裴河宴也沒再捉弄她,他招手,領著了了走到水盆旁“墨跡印臉上了,洗一下吧。”
他彎腰,從水桶里打了一舀水,倒入銅盆。
了了借著水光,看了眼臉上的墨漬,微惱。倒不是惱裴河宴,而是單純懊惱自己總是鬧出洋相。
她掬起一捧水,用力地擦洗著臉頰。這毫不憐香惜玉的動作,很快將她半張臉揉搓得通紅。
她臉頰滾燙,自己看不清洗干凈了沒有,便抬起頭問小師父“我臉上還有嗎”
已近黃昏,夕陽暖融融的光照入室內。她揚起臉時,水珠順著下巴,珠簾般滴滴滾落。
他的視線一下被剔透的水珠吸引,抬眼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