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繼安詫異道“還有什么差別不成”
他從前也做過買賣,自然曉得其中多有關竅。
譬如艷麗綾羅更得婦人中意,年輕女子則多喜歡顏色淺麗的布帛,不少老年人愛吃甜物,不喜食酸,青壯年人卻是酸甜俱可。
隔行如隔山,怕是胭脂水粉里頭,也有這些個講究
對面伙計也不多廢話,而是從桌上摸了兩個小盒子出來,分別打開了。
裴繼安打眼看去,左邊的就是個尋常小方木盒,盒子同胭脂之間用一張油紙作隔,右邊盒子里卻是一個瓷瓶,那瓶子精致小巧,瓶身上還燒繪有仕女持扇戲貓的圖樣,連貓嘴邊的胡須都翹得惟妙惟肖的。
只是撇開用來盛裝的器皿不說,單看里邊胭脂,無論顏色、質地,甚至聞上去的氣味,兩邊俱是沒有什么差別。
那伙計解釋道“小的是個老實人,要在此處做長久生意的,也不怕說實話公子若是送予家中姊妹,不如買這木盒裝的,胭脂還是一樣的胭脂畢竟自己人,不用那等虛頭巴腦的。”
“若是給心上人,叫我多一句嘴,得要買這瓷瓶裝的,貴是貴了點,要緊是臉面上好看你且想,送個粗盒子過去,姑娘家嘴上不好說,心里還不曉得怎樣計較呢”
語畢,又把價錢分別說了。
裴繼安一面聽,一面忍不住在心中嗤笑起來。
世人都說一談情就犯蠢,而今來看,也不是沒有道理。
不過加個瓷瓶,就憑空添了許多身價蠢男人的錢也太好賺了罷
類似的法子,他從前做生意時已是用膩了,今次居然調了一個轉,由釣魚的變作被釣的那一個,又怎肯去做冤大頭
況且那沈妹妹品行高潔、安貧樂道,是個淡泊名利的,哪里會只看表而不看里
這般想著,裴繼安的手自自然然地點向了木盒裝的方向,“就要這個”幾個字已是到了喉嚨口,驀的,又被他給吞了回去。
好像有些不太對勁
沈妹妹在翔慶時,家中只有她一個女兒,錦衣玉食、眾星捧月自不必說,而今到得宣縣,本已經遭逢大難,裴家的日子那般簡樸,也不曾聽得她有半句怨言。
說起來好像只是一個瓷瓶的事情,可那木盒裝的胭脂,實在看著有些過于粗糙了,便是她不嫌棄,自己難道真的給得出手
況且今次還是自家做了錯事,想作為賠罪的如此禮物,是不是太沒有誠意了
再一說,妹妹怎么就比不過心上人了
難道越是親近家人,就越要吃虧不成
縱然已經看得透透的,明明白白知道這不過是商販誘買的話術,順著走就是傻子,裴繼安的手還是仿佛被鬼把住了一般,莫名其妙地轉向了瓷瓶裝的那一邊,口中則是道“要這個”
話一出口,他忽然想起一樁事,便又補了一句,道“要兩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