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已是傍晚時分,父親坐在書房內那張紅木太師椅上,一面輕輕敲擊著桌面,一面同她言談此事。
落日余暉斜斜的照在父親臉上,和暖的日頭里,父親的神色卻十分的冷淡,且還透著一絲絲的不耐煩。
他說道“兒女婚事,自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又來同為父爭執些什么”
小程氏亦在一旁,妝容濃艷的臉上噙著一抹得意的笑容“是呢,大姑娘,你也到歲數了,終不成要扎著個辮子老在家中么再說,那邊是三皇子,你嫁過去將來少不得也是一位王妃娘娘,也不算委屈了你,你還有什么不知足的”
陳婉兮同繼母一向不和,何況關系自己終身大事,自然當面便頂了回去“既是如此,二太太當初何不答應下來,將三姑娘嫁給三皇子呢原來在陳府,這等好事,還能落到我身上。”
她這話方一出口,小程氏尚未言語,陳炎亭便立時怒斥了一句“放肆”
只這么兩個字,就喝散了她對父親僅存的那么幾分期望,她就此心灰意冷,鳳冠霞帔被喜轎送到了肅親王府,送給了那個令她畏懼多年的男人。
成婚那夜,蓋頭被挑起之時,陳婉兮幾乎以為一匹穿著吉服的豹子闖進了新房。
男人兇悍的身軀將喜服繃的緊實,鋒利的眸子之中閃爍著她看不明白的光芒,他很粗魯,甚而連合巹禮都不曾行畢。
那是她的新婚夜,她卻只感受到了無助畏懼與疼痛。
而這個成為了她丈夫的男人,卻在子夜時分,被御前一道金牌,發往了邊疆御敵。
這一走,便是三年不見。
只是那么一夜,于成鈞居然就在她肚子里種下了一顆種子。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經過了孕期與生產的艱辛,陳婉兮誕下了一個男嬰。那個身為丈夫與父親的于成鈞,卻不曾回來看過一眼。三年來,陳婉兮一人撫養孩子,操持著王府中的一切。
如今,這個于她而言幾乎不存在的男人忽然要回來了,卻要她歡喜。
她有什么可歡喜的
陳婉兮念著舊事,面上的神色卻越發冷了。
正當此時,外頭忽地傳來一陣孩子嚶嚀聲,幾個丫鬟簇擁著一婦人走進門來。那婦人懷中抱著一名一歲有余的孩童,向陳婉兮恭敬笑道“小世子醒了,想要王妃娘娘抱抱呢。”
那孩子在奶母懷中,生的虎頭虎腦,皮色白凈,一雙眼睛圓溜溜的,如黑豆子也似,煞是可愛。他一見生母,當即伸出小小的手來,咿咿呀呀的要母親抱他。
陳婉兮看見孩子,那一臉的冰霜頓時如向陽般盡數化了,艷紅的唇角勾起了暖融融的笑意。她張開胳臂,將孩子抱了過去。
“豆寶呀,你才是娘唯一的心頭寶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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