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婉兮看她依舊是那副溫馴恭謹的樣子,低眉順眼間,竟是一絲破綻也無,亦不由暗自贊嘆了一聲。
她曉得杏染脾氣火爆,又不服一向被柳鶯壓著一頭,明里暗里就想同她爭衡,甚而之前還拜了梁氏作干娘。故此,方才她才會吩咐杏染出去,杏染得了自己的吩咐,嘴里自是不會有什么好話了。
然而經了這么一出,這丫頭竟還能鎮定如斯,這幅心性實在難得。
原本,她也有些厭煩柳鶯背著她小動作頻頻,要處分她,到底是跟了自己多年的人,不同那幾個賞賜下來的宮女,沒個特別的由頭,胡亂發作,怕是要失了人心。再則,她還有些別的事情著落在柳鶯身上,方才一直沒有動她。
今晨這一幕,倒叫她詫異,這丫頭身上還不知能掏出多少她不曉得的事呢
柳鶯見王妃不說話,那涼薄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轉來轉去,心中惴惴不安,強自鎮定下來,賠笑問道“娘娘,可是要婢子來侍奉晨食”
陳婉兮輕笑了一聲,放下筷子,淡淡說道“你如今忙碌,每日千頭萬緒的,晨食這點小事,我還不敢用你來服侍。”
這話音平淡,柳鶯卻驚懼的失了血色,她雙膝一軟跪在地下,連聲說道“娘娘明鑒,婢子晨間只是在院中碰見了王爺,王爺問了幾句關系娘娘的閑話。娘娘莫要聽小人的挑唆撥弄,婢子一片忠心,絕不敢癡心妄想。”說著,眼里竟流下淚來。
陳婉兮居高臨下的望著她,看著她那張斯文秀麗的臉,此刻滿是驚慌失措,以至于五官都有些扭曲,仿佛情真意切。
若非熟知這婢子的心性,還當真要被她這幅模樣哄騙了去。
陳婉兮笑了笑,說道“你這話倒是有趣了,我聽了誰的撥弄,又冤了你些什么”
柳鶯頓時語塞,難道要把杏染那些話再端出來然而那也是杏染的一面之詞,她有無再到陳婉兮跟前撥弄,都是未知之事。
也是她心虛有鬼,王妃才詐了她一句,便做出了這幅樣子。
戲演過了,就不像了。
好在,陳婉兮并未再追問下去,她眼眸低垂,似全不在意,淡然道“地下涼,你且起來。招你過來,是有件舊事要問著你。”
柳鶯訥訥答應著,自地下爬起,依舊低垂著頭,立在炕邊。
陳婉兮說道“連著我也忘了,早年間夫人領著我進宮去,為的何事,見的誰,你卻還記得我那時年歲太小,竟記不真切了。你倒比我還長了幾歲,該是記得事的。”
她口中的夫人,自然是生母程初慧了。
柳鶯身子一顫,不由看向陳婉兮。
日光自她身后的窗欞灑來,令王妃的面容不甚清晰,模糊成一團,看不出是喜是怒。
聽見王妃提起這樁舊事,她的心猛地提了起來,狂跳不已,有驚喜亦有驚懼。
陳婉兮眼瞧著柳鶯的眸中,流瀉出幾分狂喜之意,幾乎要遮掩不住。
然而,她卻又垂下頭去,低聲道“年歲久遠,婢子不記得此事,望娘娘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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