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恒惶恐地晃著腿,把那人頭踢開,他已經顧不得儀容,此刻恨不能把自己縮進龍椅里去。他耳邊轟鳴,看鮮血濡濕了自己的袍服,咽喉猶如被人掐住,半晌也吐不出一個字。
沈澤川單膝跪地,正色說“皇上休怕,刺客已經伏誅。微臣救駕來遲,罪該萬死”
李建恒手腳都如同麻痹了一般,他費力地捏著椅把手,目光從尸體移到了沈澤川的臉上。他幾乎要哽咽了,抓住沈澤川的衣袖,說“不遲不遲你蘭舟做得好朕、朕差一點”
“去喚太醫”太后快步走近,不顧鮮血淋漓的尸體,握住了李建恒的手,溫柔地喚道,“皇上,皇上”
李建恒還在畏懼的恐慌里,他艱難地吞咽著唾液,倉促地從太后掌心抽出自己的手,緊緊攥著沈澤川的衣袖,求道“你留下來,你帶著錦衣衛留下來保護朕”
“錦衣衛本就是皇上的守衛,”沈澤川面色不變,“為著皇上,錦衣衛甘愿赴湯蹈火,微臣立刻護送皇上回明理堂。”
席間所有人都驚魂未定,薛修卓幾步上前,厲聲說“先將尚食局、光祿寺、甜食房、御酒房一干人等逮捕看押。太天子近侍之內竟然隱藏著刺客,內宦安排、近衛防守都脫不了干系”
“今夜負責巡防的人是誰”太后問道。
席間寂靜,蕭馳野行禮,說“回太后,是臣。”
太后沒有發難,而是看向李建恒,群臣也看向李建恒。
這個太監能做尚食局的人,首先要家底干凈、來歷清晰。他什么時候入的宮,曾經在二十四衙門哪個房里做過事,過去都與哪些內宦交好,全部都要查,不僅要查,還要把他接觸過的人也查記在檔。蕭馳野負責近衛防守,這些事情本該由他在百官宴之前都查清楚,人是從他層層防御里走進來的,他就也逃不開干系。
李建恒淌著冷汗,白著嘴唇說“先拿下各房內宦,朕”
他話音未落,人便昏了過去。
這一夜注定是個不眠夜,李建恒躺在里邊昏迷不醒,太醫群聚,太后再次垂簾聽診。海良宜等候在側,這是太后特意叮囑的。
韓丞率領錦衣衛繼續帶刀立于檐下,外邊的群臣跪著身。元春夜酷寒,許多上了年紀的老臣已經凍得瑟瑟發抖,全憑毅力在支撐。
整個王宮闃靜無聲,氣氛格外蕭殺。
蕭馳野并不在內,他要與刑部及都察院相關成員逮捕內宦,并且禁軍也要受押,今夜負責檢查人手的禁軍都指揮僉事被撤了腰牌,與內宦一起下了獄。
堂內沒架火盆,只點了燈。
蕭馳野坐在刑部尚書孔湫的下首,左邊是都察院左御史岑愈和右都御史傅林葉。
如果按照以往,蕭馳野是有與刑部尚書平坐共審的權力,但是此刻他必須避嫌,只能屈于下首,由都察院兩大長官施行監察之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