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驚蟄端著碗蹲在豬圈邊,他餓了一日,把這些來之不易的包谷面全部塞進了口中,再狠狠地吞咽下去。身邊還蹲著個下屬,是個跟丁桃差不多年紀的小鬼頭,卻壯得像頭牛犢,吃飯跟雷驚蟄一樣兇狠。
廚房敞開的窗口探出人頭,用炒勺敲著鍋沿,喊道“還剩點湯水,吃不吃吃就麻溜地來接”
“吃吃吃”歷熊嘴里的包谷面還沒有咽下去,就趕忙起身往窗邊跑,一邊用手背抹著嘴,一邊把碗伸到鍋旁邊,眼睛就沒離開過那清湯寡水。
“食量這么大,”廚子刮著鍋底,“讓你哥踏實地找個活兒做,也不至于餓成這個樣子”
“我哥是要做大事的”歷熊看那湯水要從邊緣漏,就用手指抹了一圈,擱進嘴里吮干凈了。
廚子也是個壯漢,扯了圍裙抹著額頭上的汗,看歷熊虎頭虎腦的,就順手也給他擦了擦,嫌棄道“臉黑得跟鍋底似的,家里頭也沒個人照顧。欸,你整日忙什么呢給孩子也拾掇拾掇嘛”
雷驚蟄對廚子露了個憨厚的笑容,嘴里還嚼著咸菜。歷熊小跑過來,獻寶似的把湯水倒雷驚蟄碗里,殷勤地說“哥,你吃”
“乖崽”雷驚蟄也不客氣,仰頭就一口氣喝掉了。他喝完就看頭頂的太陽,被曬得流汗。他擠著刺痛的眼睛,挪了下腳,低罵了聲“干他老母”
“干他老母。”歷熊有樣學樣,起身給雷驚蟄擋陽光。
雷驚蟄的胳膊撐上膝頭,問“外邊什么樣”
歷熊伸長脖子望了一圈,小聲說“還在查呢”
雷驚蟄面露煩躁,他垂下頭,脖子后邊露出個蝎子刺青,正淌著汗。他逃離茨州后就散了人,只帶著個自己養大的傻小子混到了官道沿途的鎮子里,坐看禁軍被遛得幾頭跑,就等著蕭馳野耐心不足,散了兵馬來追自己。誰知蕭馳野半點不燥,反倒沿路放了這把火,燒得各處人心惶惶。
“哥,禁軍的賞錢那么少,”歷熊納悶道,“都不夠兄弟們吃酒用,怎么還那么多人去啊”
“就是因為少,”雷驚蟄汗涔涔的眉毛下邊是雙極亮得眼睛,他說,“這人開的價格正好。”
蕭馳野若是把賞錢直接劃到幾兩銀子的價格,平民百姓就未必肯替他當這雙眼睛。中博近年多災,土匪霸道,價格越高,越說明不好干,是保不齊就會丟性命的事情,但是幾把銅錢就值了。只要發現流匪的蹤跡,跟禁軍通報一聲,這事就干得沒人知道。幾把銅錢么,轉頭花掉了也正常,就是這群土匪回頭尋仇,也找不到人。
“那咱們怎么辦啊”歷熊被曬得渾身是汗,他看向雷驚蟄,“哥,要不就他娘的干他才兩萬人。”
雷驚蟄也焦躁,他對蕭馳野的意圖再清楚不過,蕭馳野就是要逼著他們躁動,再也藏不下去。但是他很清醒,他知道自己帶著的這些人,全部都是在東邊兩州跟烏合之眾打出來的,沒受過正規軍那樣的訓練,一旦拋棄了現有的優勢,對上裝備精良的禁軍就要頭破血流。然而再藏著也不是辦法,雷驚蟄能藏得住,那些平素吆五喝六慣了的下屬能忍得住么
雷驚蟄流著汗,盯著腳下的土糞,說“這人有點陰,不會順著那套仁義道德跟我玩兒。我看他根本沒有往北邊設防,就是要把我們擠過去。他明知北邊是離北,賭得就是我們不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