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仲雄被韓靳嚇退幾步,撞到了背后的欄桿。
韓靳行軍打仗時連蚊蟲叮咬都受不住,哪里還受得住骯臟牢獄,變成這樣實屬違心。他看見高仲雄的神情,不禁號啕大哭,說“你這賊人是你害我落魄至此”
高仲雄豈敢應答,貼著欄桿往外走。
韓靳恨起來,破口大罵“你投靠沈賊,不知廉恥你這以身侍賊的三姓家奴高仲雄,你就是孤魂野鬼你別走,你回來,你”
高仲雄狼狽地推開獄門,把背后陰魂不散的聲音甩掉了。外邊涼風直吹,吹得他背上一片冰涼。文人惜名,誰不想做個名垂青史的清流三姓家奴四個字打得高仲雄險些爬不起身。他胸中有萬千委屈無處訴說,最終變為翻江倒海的惡心,竟然“哇”的一聲撐著墻壁吐了出來。
高仲雄把今日吃進去的食物都吐了出來,吐得酸水逆流。他靠著墻壁,逐漸滑坐在地,看蒼天茫茫,想起了渝州的父老。他用帕子擦著嘴,可是面上淚流不止,便接著用袖子擦,最后抱著雙臂,滾身蜷縮在墻角,壓抑地哭了起來。
誰情愿為了五斗米折腰
高仲雄不情愿,可是他沒有這五斗米就會死。他為了求個出路,連面子也舍棄了。若是五年前有人對他說,日后他會為了做個胥吏向衙役點頭哈腰,他寧可去死。但如今他不僅做了,他還為了蠅頭小利肯學著恭維人。
不知過了多久,高仲雄起身收拾好自己,沿著墻壁向外走去。他路過衙門時,覺得周遭的竊竊私語都在說自己。但是他好似沒感覺,正如姚溫玉所說,往事南柯,他也醒了。
“在下高仲雄,草字神威。”高仲雄跨進衙門,躬了身與人說,“受同知保舉而來,專供筆墨。日后衙門有什么檄文、告示,都由在下負責起草。”
轉眼已至八月底,去往槐州的孔嶺與余小再回來了。槐州的事情談得順利,就是他們在路過落霞關時,覺得落霞關守備的態度微妙,遠比他們去時更加溫和。
“那落霞關守備,”余小再說,“想打探咱們同知的消息,問了好幾次同知婚配的事情。”
“該不是想要給同知說親吧”周桂想起蕭馳野,趕忙問,“那你們怎么回答的”
“我原先想答同知家中有人了,”余小再這一趟黑了不少,“可是成峰勸我不要這樣答,只回了尚未娶親。”
他們倆人不明白,孔嶺心里跟明鏡似的。他聽聞離北世子妃來過茨州,回程時特地留意了一下落霞關的態度,對其變化的原因心知肚明,無非是離北打過了招呼,就是不知道到底是王爺還是世子,想要通過他們了解沈澤川。
孔嶺端起茶,說“同知原本就沒有娶親,這事兒還是得明說,以免落人口實,引起誤會。”
周桂正想跟孔嶺說一說上回審查胥吏的事情,喬天涯就掀開了簾子。他們起身相迎,齊聲說“同知。”
外邊在下雨,沈澤川從宅子里一路走過來,即便打了傘也免不了沾雨。姚溫玉被推進來,倒是裹得嚴實,就是人太清瘦,坐在四輪車上也沒有實感。最后跟著高仲雄,一身打扮很簡樸,抱著沓冊子,濕了半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