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北還沉浸在悲痛里,邊沙就再度來襲。
哈森經此一戰成為悍蛇部無可替代的“俄蘇和日”,其聲望直追阿木爾,但他沒有時間回頭聽贊美,他要在此刻痛擊離北鐵騎,把戰場直接推到圖達龍旗的西面,在開春以前,讓邊沙騎兵占據鴻雁東山脈的肥沃草場。
沙一、二營遭遇了今年最兇猛的攻擊,蔣圣重傷難赴,蕭既明調派朝暉和郭韋禮前去頂住攻勢,但是蝎子的出沒讓兩個人先后都遭遇了重創。
離北鐵騎陷入了困境,他們卸掉重甲,就要面對邊沙精銳的迅猛屠殺,離北的戰馬追不上邊沙騎兵的同時也意味著他們一旦落入陷阱就跑不掉。可當他們戴回重甲,那支精悍的蝎子部隊就會窮追不舍。
郭韋禮三戰三敗,每次都是死里逃生。
隨后的一個月里,離北全線都在挨打。哈森就像是左手彎刀右手鐵錘,每一次出擊都能精確要害。他最令人忌憚的地方不止于此,他還分得清每次交戰的對手是誰。哈森超乎尋常地熟悉戰場,把離北主將都記在腦子里,能夠靈活地調轉應對。
阿木爾把自己的“變”毫無保留地教給了哈森,哈森在北邊戰場把它玩得無比嫻熟。
朝暉幾乎是滾下馬背的,副將替他摘掉頭盔。朝暉不要人攙扶,就撐在地上吐了個徹底。他到此刻雙手還在顫抖,翻身仰躺在雪中,使勁地喘著氣。
“一營主將朝暉呈報軍務,”朝暉就這樣說著,“我們在北邊遇見了蝎子部隊,其人數遠超五千,充當左翼的七隊全軍覆沒,中鋒被迫撤退,我們又輸了。”
案務迅速地記錄,加急信要立刻飛奔出營,在明晚以前送到大境。蕭既明無法上馬提刀,一切軍務都只能這樣遠程兼顧,為了提防突襲,他給了交戰地各位主將臨危自調的權力,但這也意味著像郭韋禮這樣的主將失去了鎖鏈,一旦中計,就可能永遠回不來了。
郭韋禮從帳子內出來,他俯身伸出手。朝暉擺手示意自己現在起不來,那種被砸懵的嘔吐感遲遲退不下去,躺在雪地里更舒服一點。
“沙三營現在由鄔子余鎮守,二公子傷勢沒愈,如今的輜重任務是誰在做”郭韋禮從懷里掏出煙草,直接塞進口中咀嚼。他蹲在朝暉身邊,如此問道。
“晨陽。”朝暉攤開雙臂,有氣無力地回答。他像是知道郭韋禮在擔心什么,于是繼續說道“晨陽從六年前起就跟在二公子身邊打理后勤,大到禁軍,小到后院,沒有什么能夠逃出他的預算。如今晨陽在邊博營縱觀全境,大小物資都能提前預料,只要馬道通暢,就能確保各個營輜重無憂。”
郭韋禮看著天空間零星的雪片,說“我們缺戰馬。”
他們入秋前就開始缺戰馬,當時馬匹損耗沒有這么嚴重,大境內的馬場還能應對。可是現在,戰馬們戴的鐵甲也經受不起重錘,往往傷得比士兵還要嚴重,加上冰天雪地,沒有矮種馬那樣耐寒。
天逐漸黑了,朝暉緩回些勁,坐了起來。他伸手摸了一把血,對郭韋禮說“那一錘砸得我鼻血直流,來不及擦拭,全給咽回去了。”
“別惡心我。”郭韋禮頂著亂糟糟的發,蹲得腿麻,也不想站起來。他停頓須臾,低啞地說“過去我把胡和魯當作邊沙精銳,如今遇見哈森,才知道胡和魯就是個孫子。”
朝暉拂掉膝上的雪屑,說“哈森用人大膽,詭變無窮,對我們知根知底,”他長嘆一聲,“難就難在這里啊。”
但是他們都心照不宣,知道哈森最厲害的地方根本沒有展示出來。哈森在南邊戰場跟最難攻的邊郡打了幾年的攻防戰,比起野戰,他更擅長攻城。如今離北徹底地轉攻為守,交戰地的營地就變成了簡陋的城,很快,他們就會領教哈森暴雨般的侵襲。
郭韋禮恨死哈森了,可是他不得不承認,哈森絕對是為戰場而生的天才。郭韋禮迄今為止,沒有見過能夠這樣把控主動權的將領,就像是疾風般的不可預測,根本不給離北再度還手的機會。
“誰占據主動,誰就掌握節奏。”郭韋禮啐掉了口中的煙草沫,“我們即便敗,也要打亂他,否則不用等到開春,要不了半個月交戰地就會淪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