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秋收上倉,王憲奉沈澤川之命,與余小再督巡六州糧倉,把中博糧食整理成冊,詳細呈報到端州。馬車碾著碎石子,王憲身著團領衫,隔窗看越來越近的端州城。
“護城河還在修建,城門倒是好了,”余小再指給王憲瞧,“敏慎兄,府君便是在這里守的城哪。”
王憲點著頭,擦拭了下額間汗。
余小再還在闃都的時候跟王憲打過交道,但當時職責有別,僅僅是點頭之交,直到七月共事才算真的熟悉起來。他寬慰道“府君寬厚待人,既然肯用你,便是肯信你,你就不必再記著過去那點賬。”
王憲苦笑道“我貶謫出都,流放到中博,若非二爺照顧,只怕連腦袋都沒有了。如今府君不計前嫌,我感激淋涕,怎么還會記賬我只是怕自己口拙舌笨,待會兒到堂上答不出話。”
余小再知道王憲顧慮什么,他沉吟須臾,道“敏慎兄,你且看我,我到中博,是受老師岑都御史的指派,來跟府君談和。后來和沒有談成,闃都是回不去了,本想著要在中博買幾畝良田,就此當個平頭百姓,可是府君提攜,讓我做了中博臬臺。敏慎兄貶謫出都,是受二爺行賄案波折,讓傅林葉那幾個人給構陷栽贓的。二爺是重情義的人,一直記得這回事,此次敏慎兄籌辦離北軍糧成功不居,于公于私,府君都不會為難敏慎兄。”
王憲心下略寬,擺手道“我是摽末之功,不足以稱道。”
馬車到達地方,經過放下來的吊門。兩個人相繼下了馬車,看見在通道口等候的費盛。
“兩位大人車馬勞頓,快先請進,”費盛引著他們倆人入內,“府君在府上備好宴席為兩位大人接風。”
王憲微驚,道“在下不過是遵命辦事,哪里受得起府君這般垂愛”
“你不要著急,”余小再笑道,“府君設宴素來不講奢華,就是些尋常菜,請你吃吃酒喝喝茶。”
“王憲籌辦軍糧迅速,”沈澤川側頭,對后邊的蕭馳野說,“難得的是他跟各州衙門都能談妥,把他放在茶州委屈了。”
蕭馳野給沈澤川系著紗布,道“他連我的賬都能拖住,跟各州衙門打交道自然也是得心應手。”
沈澤川隨著蕭馳野的動作微抽氣,說“闃都霸王要勒斷我的腰了。”
“這腰,”蕭馳野寸量了幾下,手掌繞到前方,把沈澤川帶回自己胸口,“細得像掌中物。”
“所以才有沈腰潘鬢,”沈澤川背部貼著蕭馳野的胸膛,“蕭郎莫艷羨。”
“橫豎都是我的,”蕭馳野說,“只有別人艷羨的份。”
檐下的既然看侍女進出,雙手合十,偏頭對丁桃說“這是有客來了。”
這小和尚話里有話,丁桃抱臂,很是了然地回答“少不了你的齋菜,府君早就吩咐過了。”
既然立刻露出欣喜神色,說“阿你陀佛,丁桃哥哥,你比池塘里的魚還聰明呢”
正屋內的沈澤川已經出來了,偏廳里準備得當,各位先生早已就坐。待王憲和余小再到了,先給府君行禮,接著就跟席間的先生們寒暄。
“六州上倉是一年里的頭等大事,”沈澤川說,“猶敬和敏慎辛苦了。”
八月秋收,各地整理糧食入庫,緊接著九月就要籌算各地的余糧儲備,為過冬做打算。按照中博進程,離北軍糧不能這么快的籌備妥當,但王憲早在六月就在做準備,端州防守戰一結束,便請各州守備軍分撥人手開始收割,正趕上八月閑暇,給馬上就要供應軍糧的六州余出了喘息的時間。
王憲趕忙起身回禮,道“在下是遵命行事,這都是府君的遠見啊。”
“聽說澹臺虎跟你撒氣了”蕭馳野還沒動筷,對王憲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