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遠征籌備結束,晨陽和郭韋禮隨同糧草先行。洛山馬道已經恢復,中博糧車由敦州直接到達洛山,再由洛山送到沙三營。各大戰營調動很大,沙一、二營分別由左千秋和朝暉駐守,蕭馳野這次帶走了離北九萬精銳。
“此次糧草是你獨立支撐,”蕭既明常服磊落,看不出病容,他遠眺著鴻雁山,“待阿野凱旋,離北要好好謝謝中博。”
“阿木爾狼子野心,如果不能一舉殲滅,日后還會卷土重來,到時候端州必定首當其沖,這此遠征也是在為中博著想。”沈澤川側身,“況且十月是百姓閑補家用的時間,六州正好可以專心修筑防御工事。阿野此刻出兵,直到明年三月,都不會耽誤百姓耕耘。”
蕭既明的袖袍被風拂動,露出他雙腕間的臂縛“他是個主帥了。”
沈澤川夜里常能察覺到蕭馳野在撫摸自己的臉頰,白晝不論辦什么差,只要不必要,蕭馳野都情愿待在家里,他恨不能日日夜夜都望著蘭舟。
“寶劍鋒從磨礪出。”沈澤川看著鴻雁山的眼神復雜,道“我只擔心地勢復雜,天氣不好,遠征艱辛超乎想象。”
“有陸廣白在側輔助阿野,你也不必太過擔心。”蕭既明看向沈澤川,“我聽亦梔說,端州戰后你臥床難起,傷得很重。現在離北鐵騎頓減,只有駐扎在洛山的鄔子余能兼顧端州,如有意外,你就只能向他求援了。”
十二萬離北鐵騎僅剩三萬,大境那么大,各大戰營留守的兵力不足,調集起來也相當費力。在蕭馳野回來前,沈澤川只有敦州守備軍、錦衣騎外加五千禁軍能用來自保。
沈澤川眉間微皺,問道“大哥聽見了風聲”
“以前世家干政,把闃都的龍虎壓在了你看不見的地方,現在,”蕭既明對沈澤川莞爾,“都該顯山露水了。”
喬天涯滴著蠟油,在燭臺邊緣澆出只兔子,時不時看眼里間,那里還坐著高仲雄。
姚溫玉近來總是在奮筆疾書,他睡得時間越來越少,幾次喬天涯挑簾進來,只能看見他伏案到天明。桌案上的紙頁凌亂,側旁的書架卻越堆越滿。
“太學聲助薛延清,是因為他革掉了世家,”姚溫玉說,“十月情況尚且不明,但如果二爺遠征順利,等到十一月,闃都必發檄文。”
高仲雄說“到時候他們必定要拿沈衛兵敗案做文章。”
“不錯。”姚溫玉的筆蘸了墨,卻沒有落下。
此事難在沈衛兵敗確鑿無疑,除非沈澤川肯黑白顛倒,把沈衛的罪責推到花思謙身上,否則不論如何辯駁,他都要受到口誅筆伐。
“我先前與成峰先生談起此事也無解法,”此刻夜深人靜,高仲雄手臂擱在書桌上,對姚溫玉嘆一聲,“若是把沈衛換作紀綱,大可以聲稱府君是紀綱師父的小兒子,當初在端州遇襲時”
姚溫玉擺手,道“當初蕭既明支援端州,親自核查的府君身份,后來錦衣衛到敦州細查,府君在沈氏宗譜上有名字。況且府君肖似母親,闃都總有舊人還記得白茶風姿。”
“那這可怎么辦”高仲雄說,“到時候檄文一出,煽動四方百姓群情激奮,于我們而言就是出師不利。”
姚溫玉幾度想要下筆,都沒有動。墨滴在紙間,他說“容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