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修易雙腿發軟,他撐著門框,滑坐在地上,看妻妾侍女神色匆遽地收拾細軟,喃喃自語“不能走錦哥兒還沒要回來”
院外傳來腳步聲,護院伸頸一看是都軍,魂都嚇沒了。院門“砰”地就被撞開,薛修易在都軍涌進來時揮動手臂,道“言官污蔑我,我有冤屈”
都軍新將從懷里掏出牌子和文書,道“刑部的票子,皇上的朱批,”他環視著院子,“其余人等全部帶走。”
都軍猛地架起薛修易,他雙腳滑在地上,被塞住了嘴。
福滿下獄,內宦就撤掉了批人,李劍霆當夜把內務衙門的要員全部換掉。近衛敲門,不等對方辯駁,直接塞嘴拿人,速度甚至比李劍霆中毒案還要快。宮內四處都是腳步聲,墻腳陰影里站著數不清的近衛,還在輪值的太監宮女謹言慎行,全部縮手埋頭,不敢胡亂張望。
薛修卓沒有睡,他披衣站在窗邊,聽著高墻外雜亂的奔跑聲。雨歇后陰云方散,清寒的月光渡在他的身上,他側容映著窗前竹影。
“啊啊。”啞兒粗魯地擦了下鼻子,催促薛修卓休息。
薛修卓回首,說“錦哥兒睡得好嗎”
啞兒點頭,指著薛錦房間的方向,口中“嗯啊”著算是回答。
薛修卓便道“你去睡吧。”
啞兒不肯,他用手扒了扒,是在讓薛修卓吃東西。
薛修卓不作答,他垂指拾起棋盤上的棋子,端詳著,像是想不明白什么事情。啞兒見他不動,就露出無可奈何的神情,也不走,在房門口坐下了。
良久,薛修卓把棋子扔回了棋簍里。
翌日早朝后,薛修卓候在明理堂外等待李劍霆的召見。今日彈劾他的折子不計其數,薛修易一下獄,就坐實了貪污行賄確有其事,坊間流言緊跟風向,連帶著給薛修卓投遞名帖的國子監學生都減少了。
“薛修卓奪人子,實在有違天理,”言官跪在御案前,“薛修易不論如何都是他的嫡出兄長,皇上,古往今來,從沒有庶弟搶奪嫡系長子的事情,更何況他身為帝師,該以身作則。他這般行徑,豈不是教天下人都蔑視禮法、罔顧宗親。”
李劍霆合上奏折,道“薛修易寵妾滅妻,貪財好奢,朕以為薛修卓之舉恰恰是謹遵禮法,是為他薛氏嫡系考慮,并無不妥。”
這位言官都快七十了,顫巍巍地磕著頭,繼續說“老臣以為不然,兄有錯,他可以明諫,可以勸誡,這才是兄友弟恭”
李劍霆聽了一早上的禮法教條,當下站了起來。
“所謂任賢必治,任不賢必亂1。何以為賢者能辨貴賤,遵禮法者是也皇上,良藥苦口,忠言逆耳”
李劍霆邁不開腳,又坐了回去。
雨后晴天悶熱,曬得堂前栽種的花都有些蔫兒。言官歇息片刻,喝了盞茶,不等李劍霆開口,就接著勸誡,李劍霆硬是從早朝后坐到了酉時。
言官不知喝完第幾盞茶,對李劍霆和煦道“皇上,越是聰明通達者越要醒目清耳”他砸吧下嘴,緩了幾口氣,“是以為”
“朕今日聽君一席言,勝讀十年書,”李劍霆起身親自來扶,額間花鈿襯得她面容明艷,和顏悅色地說,“改日還要請先生給國子監的學生們講一講這至圣名言。今日時候不早,朕看先生面有倦色,先回去歇歇吧。”
言官邊走邊說“不敢”,臨出門了,還要說“明者,銷禍于未萌前,薛修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