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兒,也就是胡君寶,并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他爹官拜正二品河東總督。
大昌朝秉持前朝舊制,但又在其上進行了一些細微的更改。例如前朝河道總督又曰總河為一位,遇有險情前去治理,事畢即撤,并非常駐。后因為黃河為患越來越嚴重,且險段下移至山東河北境內,又加設了一位副總河。
總河管轄江蘇、安徽等地黃河、淮河、運河疏浚修防等事,又稱南河總督,駐扎清江浦。而副總河則是管轄河南、山東等地黃河、運河疏浚修防等事,又稱河東總督,駐扎開封。
胡成邦便是河東總督,本身乃工部都水清吏司的一位郎中,因在治河上有獨到見解,特被工部尚書舉薦,任河東總督一職。
一個五品郎中一躍而成了正二品的大員,可謂是魚躍龍門,自此青云之路就在腳下。可凡事反常即為妖,簡單說來就是河督署爛到了根子里,急于找人背鍋,才會挑上了這胡成邦。
只可惜這胡成邦天生就是一副孤僻木訥的性子,只知埋頭鉆研治河之道,又哪里懂得這其中的門道,只道是自己受了賞識。他本就因黃河年年泛濫,百姓們苦不堪言而五內俱焚,接了河東總督自是正中下懷。
他是滿懷著雄心壯志而去了,可現實卻潑了他一盆冷水。
沒有人去關心河堤的修防,所有人都一副無所事事的模樣,即使河工們出工,也都是敷衍了事。胡成邦夜不能寐,日日在堤防上流連徘徊,眼看著渾濁的河水一日比一日升高,而若今年有險情,明顯就擋不下來。他寢食難安,五內俱焚,可盡皆無用,他一個人不可能變成數千數萬人來使。
每當他焦急催促,下面人也都老老實實接令,可說和做卻是兩碼事。
就這樣,一日一日,眼見險段潰決了。
這一潰決就是洪水如排山倒海而來,誰也沒想到會變成這副樣子,往常也不是沒潰決過。其實按照河督署衙門的人巴不得有潰決之事發生,有決堤才有銀子可以貪。歷來河道上貪工冒工之事,枚不勝舉。有這么一句話,不愿無事,但求有工,足以可見一斑。
洪水肆掠,外面的世道也開始亂了起來,老百姓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不過僥幸的是,河督署衙門沒事。其實想想也是,本身就是吃這碗飯的人,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河督署要是能出事,這些個河督署的人該去跳黃河了。
不過胡成邦一家卻依舊沒逃過危難,當晚其家宅中闖進了暴民。
到了此時,還有什么不了解的呢
這是在找替死鬼,經過這么一遭,所有的事都可以推到他一人頭上,而那些真正貪官蠹役卻可以繼續逍遙。
胡成邦唯一辦對了事,就是在暴民進宅之前,把兒子藏了起來。又有一忠心老仆自愿用自己的孫子頂替了其獨子。
胡君寶這才得以安穩逃了出來,不過他年紀尚幼,連自身安危都顧不住,也只能冒充災民,混在一眾災民之中。后來在快餓死之前,被人牙子買了下來。
這些事情說起來簡單,實則對于當事人來說,卻不亞于是一場地獄之旅。而對于胡君寶來說,尚且年幼的他能支撐下來,完全是為了爹的遺志。
而胡成邦的遺志就在這銅鎖片之中。
了解完整件事后,秦明月止不住的唏噓感嘆。
她摸了摸寶兒的頭,“你是想讓我將這枚銅鎖片交給安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