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只要穿過前面那一小片廣場,就能直接下山了。
可就在見愁要從法王殿陰影之中走出去,橫越廣場直接下山去的時候,心底里突然就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來。
目光從地面上掃過,她只覺得,今夜的月色,好像不很對勁。
這個時辰,還未進子夜。
天邊那一輪月亮是斜斜掛著的,就從圣者殿那邊照過來。長長的影子被拉長了,逶迤地落在見愁面前不遠處。
她沒動,凝神細看半晌,竟生生從那因角度變化了的影子里,看出了個人形
那一瞬間,真是什么疼都忘了。
見愁豁然回首,視線直直地越過了法王殿那稍稍低矮一些的檐角,落到了這雪域最高的那一座圣者殿的殿頂上
冷月高懸,雪白的殿頂斜勾著,卻成一片暗色的剪影。
一道不特別高的身影,便站在這一鉤彎月里,便站在這一片剪影上一身雪白的僧袍,被月光一照,白得好似在發光。一雙赤足竟仿佛感覺不到周遭寒冷一般,實實地踩在殿頂。
他似乎沒有發現法王殿這里有人,只是站在高處,遙遙地朝著圣殿背后眺望。
是當初在圣湖前見過一面的奇怪少年。
即便對方側對著她,可見愁又怎會輕易忘記這個讓人印象格外深刻的少年或者說,圣子寂耶
至于他眺望的方向,無疑是圣殿后冰原上,那一片圣湖了。
這一刻,見愁不知為什么,一下便停了下來。
但那少年依舊像是沒有發現他們一樣,甚至連身形都沒有任何變化,也沒調轉目光回頭過哪怕一下。
他只是這樣注視著,仿佛在等著什么人,從圣湖的方向而來。
夜幕下,平湖不起浪濤。
寬闊的湖面后方,還有著廣闊無盡的冰原。穿過這冰原,直走是陽宗,左轉是陰宗,右是東海,東海的大桃樹下便是極域的入口。
據傳,這一片冰原乃是雪域最北,也是北域最北,即便最耐寒的鳥獸也無法橫越。
可在今夜,那遙遠的看不到邊際的冰原上,卻有一群人浩浩蕩蕩飛來,都是修士,可行進之間卻幾乎沒發出什么聲音。
從服飾上來看,這一群人分作兩撥。
一撥穿著深紅色的僧袍,剃了度,看著頭上就是一層青皮,是密宗的僧人;一撥則大多是寬松的灰藍或者灰黃的僧衣,也剃了度,但頭頂大多有受戒時燒的香疤,大多都是六個,一看就知道是禪宗僧人。
受戒燒香疤這種規矩,禪宗有,密宗沒有。
一直以來,外界都傳,佛門禪密二宗水火不容。
可如今兩宗之人竟然一道從這荒無人跡的冰原上來,彼此之間雖涇渭分明,可明顯看得出他們是同路而來,且要往同個地方去。
若有外人在此,見了只怕要咋舌不已。
但還好,這會兒沒外人。
尤其是了空。
在他眼中,眾人俱為一體,看了誰都不會見外,就地上爬過去的螞蟻,天上飛過去的麻雀,他逮著機會都能湊上去套兩句近乎。
至于此刻禪密二宗同行
那算什么事兒
待會兒等到了圣殿,他們還要一道并肩作戰呢。什么水火容不容的,了空壓根兒都想不到那里去。
反正,現在與禪宗眾人同行的乃是舊密一派。
這些年來,不僅是禪密二宗爭斗不休,新舊兩密之間的明爭暗斗也是從沒停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