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有些微微的低沉,卻帶著一點沙啞的醇厚,有一種陽春白雪的味道。
可聲音的主人,卻是一名僧人。
一身僧袍雪白,完全迥異于這禪房內其余的僧人。俊朗的五官,帶著幾分梨花雪后的出塵。只是這一張臉上,實在沒有什么表情。
看著,竟給人一種麻木之感。
仿佛站在這里的,不是個大活人,也不是禪宗三師之一,只是一具軀殼。
一雙看遍眾生的眼底,有幾分慈悲,但更讓人在意的,可能是那一種介于看透與看不透之間的、隱隱的悲傷與落寞
禪宗三師之中修為最高者,情僧,雪浪禪師。
一塵和尚轉頭就看見他這與往日一模一樣的容顏與神態,又念及他言語,眉頭便深深地鎖緊了“傷他之力,絕非新密本身法門所有。只是若非那女妖作怪,了空本不該受這一劫”
北域畢竟不比中域,更別說是西海這種人煙相對荒僻之地。
自佛門分裂后,禪宗能發展起來,大多都依賴于在人間孤島傳道的力量。宗門內的新弟子,多以凡人為主,其天賦也大多難以與中域那些宗門的弟子相匹敵。
像前陣子來訪的陸香冷、如花公子等人,都擁有超絕的天賦,在新一輩之中算頂尖,但放到整個中域近百年內去看,也就沒有那么耀眼了。
在中域,天才是真的不缺。
可他們禪宗,多少年了才迎來一個三世善人命的了空
自其入門以來,眾人看似尋常,可實際都對他寄予厚望,只是怕他壓力太大,并不敢叫他看出來。
如今卻在夜襲新密這一戰中遭此大劫,生死難料
“昔日燼池點化之因,今朝了空歷劫之果,說到底都是我自己造下的根由”
一塵想起慧念轉述的種種經過,終于還是沒有忍住,合十嘆了一聲。
那雪白僧袍的僧人卻像是沒有聽見一般,就這么凝視了了空許久,才將目光轉向了窗外禪院的靜謐景致之上。
“有劫有緣,因果相纏,你不必介懷。”
依舊是那沒有什么波動的嗓音,也依舊帶著那種世事都看破后的落寞。
一塵和尚聞言,慢慢地闔了闔眼,笑了一聲“雪浪師兄提點得是,是我著相了。”
身為禪宗三師之一的“心師”,一塵本應該是所有人之中看得最通透的那個,一般而言是不應該被三師之中的“情師”點醒的。
畢竟,雪浪禪師,是最看不破的那一個。
一塵走到了了空的身邊,觀察著還附著在他身上的那些黑氣,腦海中浮現出的竟不是如今禪密二宗的爭端,而是在燼池邊上,他偶然之間點化了見愁而過去,讓其一念成妖
若非如此,這女妖又怎會有機會去新密搗亂
了空本是不應該受此劫難的,若沒人搗亂他可以成功救下見愁。
但的確正如雪浪師兄所言,是劫還是緣,誰也不知道。
冥冥中上天自有定數。
“阿彌陀佛”
他宣了一聲佛號,便在這屋內盤坐了下來,一手結成金剛印,一手捏著佛珠,一枚珠子一枚珠子地掐著,口中則吟誦起了佛經。
雪浪禪師卻沒在這禪房之中多待。
外面秋意濃厚,山上卻還栽著松樹與菩提,一眼看去倒也不覺得很蕭瑟。他抬首看著,也抬步,慢慢地走出了禪房。
那隱約有幾分孤絕之色的身影,便慢慢消失在了禪院之中。
這一次新密的事情,已經引起了整個十九洲的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