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這數百年謀劃來的一生,荒謬如笑話;笑自己步步為營九世算計,不過為他人做嫁衣;笑這十世人皇道曰不臣,如今窮途末路,成為他人附庸
更笑自己一念之差,求仁得仁
原來,見愁是從這里,知道了七分魄;
原來,十九洲竟有這樣一道亂流,能讓人穿梭時光
所以她才會以“七分魄”三字試他,所以她才能在荒域的決戰中喚出無數的自己,所以其中一個她在窺看他夢境或是從其他的時刻得知七分魄所在,返回元始界,便可取得。
而魂善魄惡。
所有利于己、利于道的,都是善;所有不利己、不利道的,都是惡。
人的善惡,便由魂魄來平衡。
可他這一世,是割裂了自己的魂與魄
道雖生于魂魄之中,魂與魄卻不相同。三分魂能為證得大道、不臣于天,能為“道”犧牲一切,除了自己;七分魄卻會愧憎、痛苦,未必愿犧牲一切為“道”,卻可以犧牲自己
天道的善惡,與人的善惡,實不相同。
在這七分魄與三分魂重融之前,他會窮盡一切辦法阻止盤古神魂的吞噬,可絕不會自毀己身;但在這七分魄與三分魂重融之后,那舊日一切的情緒都翻涌上來,在這天人交戰的時刻里,足以讓他做出她想要的那個選擇。
因為他是謝不臣啊。
籌謀了整整數百年,十世人皇,只為不臣
我便是我,誰也不能改變
分明是這世間最卑微最簡單的愿望,可竟也是這世間最困難、最無法達成的愿望。
人,怎能不被改變
“哈哈哈哈”
謝不臣還是在笑。
但一念起時,祖竅靈臺里的魂魄已如星云一般炸開。在摧毀他己身魂魄的同時,也摧毀著已經與他融為一體的盤古神魂
若我不為我,生有何歡
若我已不存,死有何懼
殺不臣者,不臣
生因不臣,死因不臣;
見愁那句話,終究還是對的殺你的,并不是我。
舊宅之外,有人叩門進來,窗內的見愁已收拾起面上異樣而警惕的神情,走到了庭中,與他們坐下來相談。
兩個人。
一個謝不臣并不認識,另一個卻是當時尚還是鬼吏的張湯。
他于是想起曾在人間孤島的種種,看她站在三月桃花下明媚的容顏,嗅她伏首案間抄寫佛經時淺淡的香息,貼她高燒紅燭映照著的酡紅的面頰
他忍不住問自己,后悔嗎
不,從不后悔。
既不后悔愛上,也不后悔殺掉。
這世間本沒有任何事值得他后悔,生也好,死也罷,愛也好,恨也罷。
微淡漠的眉眼間,戾氣沉沉浮浮,深深淺淺,但最終都消散了。謝不臣倒下的瞬間,看見了那雪白窗紙上已經干涸的字跡。
見愁還在與那兩人說話。
該是看不到了。
也好。
當日昆吾云海之上,她端酒敬他,道一句“你值得。”
可他終究知道,是不值得。
是他造就了見愁,而見愁亦成全了他
至死,我,依舊是我
在意識消散與盤古神魂同歸于盡的最后一刻里,他眼前的一切都搖晃起來,甚至連記憶都隨著意識一道潰散消亡。
于是終于不記得了。
那寫在窗上的,到底是“我命由我”的“命”字,還是“心悅卿兮”的“卿”字呢
或許都是吧。
謝不臣眨了眨眼,終于慢慢的閉上了。一場永遠不再蘇醒的大夢。夢里是遠山寒翠、煙雨連綿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