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認,抱琴是個通透的人。
如果站在她的位置,所有人都知道留著村里嫁人會過得舒心,但并不是每個人都能放下富貴的。
給大戶人家做妾,如果運氣好生個男孩,孩子再順利長大,可就真的熬出頭了,好歹是個世家子。
半晌,張采萱遞上茶水,道“你不會后悔的。”
抱琴接過握住,似乎是想要暖手,歪著頭看她,笑道“其實我不是沒動搖的,我只是個普通的丫頭,當初的奢望就是做上妾室,有個名分。”
抱琴將杯子放在手中轉啊轉,來回暖手,低低道“但是當這一切都擺在我面前時,就在我心里雀躍著想要答應的瞬間,我突然就想到了你。”
張采萱好奇,“想到我什么”
抱琴似乎在回憶,半晌回神,笑問“記不記得去年我們在都城的那次偶遇”
張采萱點點頭,當時抱琴還勸她不要嫁,覺得委屈了她。
抱琴失笑,“那時候我就覺得,我們和在周府和楚府那樣的門庭中長大,怎么能和村里這些圍繞家中豬狗貓雞長大的姑娘一樣我們受到的教養不同,非得出人頭地,以后子孫也不要再地里刨食,看天吃飯。所以我看到你嫁人,多少有點失望。”
張采萱笑了笑,“自己過得舒心就行,想那么多做什么”
“你說得對。”抱琴喝一口茶,“我回來這段日子,雖然要操心造房子的瑣事,還要應付我爹娘弟弟,但我還是覺得安心,最起碼不會被人暗害,不會擔心我腹中的孩子莫名其妙就沒了,更甚至一尸兩命”
張采萱驚訝。
她這意思是曾經還有過身孕
抱琴似乎沒發現她的驚訝,也不覺得這些事情需要對張采萱隱瞞,“采萱,楚府中后宅亂七八糟,三公子根本護不住我,就連他自己”
抱琴皺皺眉,道“似乎大姑娘對楚府眾人都有敵意。她就算是嫁了人,也時不時回娘家,我前些日子小產,明面上看是楚夫人不喜我在三公子未成親前就有孕,讓我身邊的小丫頭下了藥。但我總覺得,三公子只是個庶子,外人看來風光,府中的人根本就看不起他,得臉一些的奴婢都敢不給面子,夫人又怎會注意到他”
“事情跟大姑娘一定脫不了關系,我小產的前一日,她回了娘家,還去找了楚夫人大吵一架,其中隱隱就說了楚府家風不正的話。雖然她是說楚夫人曾經想要動她婚事的事情,但府上肯定要正一番家風,我在那個當口查出身孕,自然就被殺雞儆猴無論如何,最起碼她推波助瀾了。”
抱琴的話顛三倒四,張采萱還是聽明白了大概的意思。
楚府后宅混亂,甚至已經出嫁的姑娘都還能回來指手畫腳,幾句話就能引得楚夫人大動干戈徹查后院。抱琴只是一個毫無根基的小丫頭,只靠著三公子的寵愛過日子,且三公子不是嫡子,本身自己也不好過。
從這一次抱琴被趕出府就看得出來,他放不下抱琴也只能暗地里抽空前來,許諾一年后接她進府。但凡三公子有點話語權,也不至于連個喜歡的丫頭都留不住。
這一回抱琴只是被趕出府,當然,好聽點是放歸家中。如果下一次抱琴要是死了呢
抱琴沉默下來,半晌后道“反正我一想到你,瞬間就清醒許多。你離開了周府兩年,日子照樣過得很好。既然你可以,那我也行。反正我總覺得在楚府,一個不小心命都要沒了,我還年輕,還想生個孩子呢,可不能就這么死了。”
說到這里,她眼神轉向窗戶,看著外頭的的天空,眼神憧憬,“村里日子簡單,我爹娘他們如今不敢跟我硬來,等以后我再成了親,日子應該不會難過。”
最后,她離開前再次邀請,“后天,你一定要提前來。”
張采萱含笑應了。
抱琴時隔一月再次有喜事,雖然都是一輩子的大事。但喜事太過密集,如果是正常情形,村里的婦人會說三道四,因為有喜就得送份賀禮,哪怕只是一斤粗糧呢,也是不必要的花銷不是尤其如今的糧食還這么緊俏。
不過說歸說,眾人的注意力卻大部分沒放在賀禮上,而是談論抱琴的這樁婚事。
她這一回說是成親,但未婚夫從來沒來過,村里人都滿是好奇。抱琴拒絕了父母之命非要嫁非要娶的,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是的,抱琴她是招婿。整個青山村就連著歡喜鎮百年來招婿的人,一個巴掌都能數過來,實在太稀奇了。
張采萱本身不看重這些,對于抱琴,她心底多是祝福,不是每個姑娘都能放開到手的富貴回家種地的。
雖然對以后幾年來說,比起大戶人家不得寵的人來說,種地的人日子還要好過些,但抱琴不知道這個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