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玉笑著點頭,“嗯,我心里很老了。”
她想到他自小到大,嘔心瀝血,心境早已滄桑,又難受起來,輕聲說,“無論如何,我都陪著你,上窮碧落下黃泉。”
她這話不是玩笑,鄭重地說出來,是她早就做好的打算,堅定得沒半絲波動。
懷玉身子似震了震,半晌,才笑著將她攬到懷里,輕輕呢喃,“傻丫頭。”
這句話,便成了最后一句話。
然后他們下了高閣,她陪著他去御書房寫拱手山河的最后一道圣旨,她站在御書房外看著日落西山,想著這殘破的山河落幕,一夜的夜涼露重洗禮,她與懷玉與后梁江山一起落幕,明日一早,太陽升起,便是新的江山天下。
而她與懷玉,永世都不分離。
送旨的公公走出宮門許久,她也不見懷玉出來,里面也無動靜,厚重的門似乎將她隔絕在外,她終于察覺到不對,猛地推開了門,入眼看到的便是懷玉坐在玉案前,似趴著睡著了,他的手臂垂落在身側,面前倒著一盞酒盞……
她瘋了一樣地去搖他,伺候的小太監這才哭著說,“陛下去了,陛下留話,請皇后好好活著。”
那么,是他故意丟下了她,先一步走了。
她哭不出聲來,心里卻難受得似萬千利刃在凌遲她,她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毒酒,小太監哭著爬到她腳下,抱著她腳裸哀求,“皇后娘娘,您不能啊,陛下……”
她看也不看小太監,仰脖飲了毒酒,然后,踢開哭得幾乎斷氣的小太監,伸手抱住懷玉已經僵硬了冰涼的身子,“上窮碧落下黃泉,你都不能丟下我……”
可是,云霧茫茫,彼岸茫茫,生死茫茫,他到底是把她給丟下了,再也找不到了。
她終于難受地哭出聲來,任眼淚恣意地流淌。
“花顏!”
有人在喊她,十分焦急緊張,似比她還難受。
她不想理,但是耐不住一聲一聲的急迫,她茫然四顧,云霧突然破開,她也攸地睜開了眼睛,眼前映出云遲的臉。
云遲這一張容色,舉世無雙,容冠天下。
此時一臉的難受心疼,但眉眼溫潤柔和,伸手抱著她,溫聲說,“做噩夢了嗎我剛來,便見你睡得不安穩,哭得這般傷心欲絕,讓我難受得很。”
花顏怔怔地看著云遲,這才發現,她已經是滿臉淚痕,乍然看到他,仍是心悸不已。
她不說話,只看著他。
云遲用指腹擦了擦她眼簾處的淚,淚被擦掉,眼前驟然清晰起來,也將她從夢中拉了出來,她恍然地記起,這里是山珍館的后院,安十三給他安排的房間。
她定了定神,終于開口,嗓音沙啞,“你怎么來了這里”
她看了一眼天色,天色還早,她不過是睡了一小覺而已,不成想,便做了這樣真實的夢。四百年前似攸地轉換到了今日,一時讓她仍覺得撕心裂肺,緩不過來。
云遲見她臉色蒼白,全無血色,不說夢到了什么,不說為何而哭得這般揪人肺腑,他隱約地猜到,大約是夢到了四百年前,可見何等的根深蒂固,他壓下難受,低聲說,“我處理完事情,想早早見你,聽聞你不在東宮,來了這里,便到這里來接你。”
他覺得他是一刻也離不得她,僅僅大半日不見,就相思入骨,恨不得栓她在身邊,著實沒出息,可是來到這里,見她在睡夢中哭得揪心扯肺,忽然覺得沒出息算的了什么,只要她好好的,無論是夢里,還是醒著,都對他言笑晏晏便夠了。
花顏看著云遲,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將頭埋在他懷里,似取暖一般,好一會兒,才哽著嗓音低聲說,“云遲,這世上最要命的便是情深似海,你少喜歡我些吧。”
云遲搖頭,“未見你時,我便早已經情深似海,如今是一分也少不得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