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色已晚,天幕落了一層暗蒙蒙的紗,只余天邊一點余暉。
王公公快跑幾步進帝正殿稟告,“皇上,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來了。”
皇帝的聲音微沉,“傳。”
王公公打開殿門,弓著身子挑開簾子,“太子殿下、太子妃,皇上有請。”
云遲拉著花顏緩步邁上臺階,進了殿內。
花顏一眼看到皇帝坐在桌案前,屋中的藥味不如幾日前她來見時濃郁,淺淺淡淡的,是常年湯藥的氣息馥郁在了殿內,不喝藥時也散不去的那種。
云遲依舊握著花顏的手,淡淡地喊了一聲,“父皇。”
花顏屈膝見禮,“皇上。”
皇帝看著二人,目光落在云遲握著花顏的手上,在他面前,也不松開,他繃著臉說,“免禮吧。”
云遲拉著花顏坐去了不遠處的桌前,這才松開了她的手。
王公公端了兩盞茶悄悄地放在了桌上,又悄悄地退了下去。
皇帝沉聲開口,“今日有兩位御史臺的老大人來跟朕告狀,說太子妃踏足了議事殿內殿,自南楚建朝以來,不曾有過這個規矩和先例。如今朕叫你們來,是想問問,你們是怎么想的真打算一再地破壞祖制和規矩嗎”
花顏眨了眨眼睛,沒說話。
云遲淡聲道,“兒臣收復西南境地,也是在南楚建朝后沒有的先例。先例和規矩是祖宗定的,但那是四百年前,如今已經四百年后了,不適用了。”
皇帝薄怒,“收復西南境地怎么能和這件事情相提并論”
云遲笑了笑,眉目溫涼,“父親只知道收復西南境地是兒臣天大的功勛,但是殊不知,兒臣也是承了太子妃的功勞而已。”
皇帝皺眉,看向花顏,見她一臉淺笑,他問云遲,“什么意思”
云遲道,“沒有太子妃,兒臣再有五年,也不見得能順利收復西南境地徹底劃歸我南楚版圖。她在兒臣背后助益良多,這千秋功業,大半都是她的功勞,登金殿都委屈了。”
皇帝聽到登金殿的話,面色微變,又看向花顏。
花顏嗔了云遲一眼,笑吟吟地說,“皇上別聽太子殿下胡說,我哪里有那么大的功勞只是給太子殿下添了些麻煩,過意不去,又幫了些小忙而已。至于踏足議事殿,我馬上就要離京了,舍不得太子殿下,便陪著他去了,一個下午都在議事殿內睡覺,沒能體察太子殿下勤政的辛苦。”
皇帝聞言面色稍緩,又看向云遲。
云遲偏頭瞅了花顏一眼,閑閑散散地對皇帝說,“父皇很希望兒臣的太子妃無所能無所知無所用嗎若是這樣的人,遍地一抓一大把,也不是兒臣想要的太子妃。兒臣娶的太子妃,是能與兒臣并駕齊驅的,是能幫助提點兒臣商議國事的,川河谷一帶水患的最終方案便是她敲定的,父皇也看了那個方案。”
皇帝看著云遲,似在思量他這話,一時沒說話。
云遲眉目溫涼,“太祖爺未曾立后,也未立妃,一生未娶,太祖爺始,后宮女子不得干政本就沒有先例可尋,何來先例難道父皇說的是前朝的先例”話落,他溫涼地笑,“父皇若是把南楚江山放心地交給兒臣,兒臣雖不能保證千秋萬載,但只要我在一日,南楚便欣欣向榮一日。我選的太子妃,會與我一樣,志在天下長安。”
花顏心里暖了暖,自從答應嫁給云遲,她便決定想他所想思他所思求他所求為他所為,所以,他身為太子,她便陪著他盡自己所能以安天下。
皇帝又轉向云遲,從花顏淺淺含笑溫溫柔柔地看著云遲的目光中他似乎看到了昔年的皇后,他縱橫思量自己這一生,沒什么功勛,政績平平,唯一值得驕傲的是他生了一個好兒子,且在他出生之日,他就封他為太子,他的太子,年僅弱冠,卻做了他做不到的事兒。
他沉默片刻,緩緩點頭,“既然如此,朕也就不說什么了,這江山從你出生的那一日,朕就定給了你,你是太子,你大婚后,朕就打算退位給你,所以,南楚這江山是你的,你做什么事兒,思量清楚了就好。”
云遲淡笑點頭,“兒臣每走一步,都思量得很清楚。”
皇帝頷首,“違背祖制這等事情,只要你堵得住朝臣和天下的悠悠之口,哪怕讓太子妃踏足金殿,朕也可以不干涉。”頓了頓,他看向花顏,“只不過自古以來女子干政多禍國,花顏,你可敢對朕保證,你不是那個禍國之人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