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因為傍晚在片場做的那個夢,茍杞腦海里一直有道白塑料袋在微風中嘩啦嘩啦的響聲。負責這個案件的警察告訴她,其實白塑料袋外面還有一層,但那層染了陳雯錦的腦漿和血,他們就給剝掉了。
茍杞曾經在很多個夜里蹲在地上盯著疊得方方正正的白塑料袋發呆。陳雯錦在跳樓的兩個小時前曾經來找過她。后來查監控得知,她當時帶的不是白塑料袋,是個很精致的紙質小提袋。但茍杞假裝家里沒人,沒有給她開門。陳雯錦大約是怕高空墜落漂亮的紙袋子不如系緊的白塑料袋牢靠,離開茍杞的住處以后便不知去哪里換了。
“你為什么不給她開門你這個晦氣的壞心眼兒的王八羔子我女兒就是被你給逼死的我盯著你呢你出門必被車撞死”陳雯錦的媽媽眼睛猩紅,她雖然被警察擋著,仍聲嘶力竭地越過眾人罵她。
“阿姨你說我為什么不給她開門我被拘留被退學的時候你給我開門了嗎”茍杞站得筆直,盯著她的眼睛反問。
茍杞正在一些舊事里神游,有個人腳步略虛浮地來到她面前,故意擋住了她的視線。他回頭順著她的目光向上看,不解地問她“也沒有星星,你在看什么”
茍杞不想理他,但片刻沒忍住,仰著頭瞅他,說“你喝酒了眼前應該有星星吧”
元榛踉蹌了下,扶了把她的肩膀,在她身邊坐下,說“也沒有,沒喝到那份兒上,眼前只有個很不開心的小姑娘。”
此時將近午夜,大西北地區,溫度零下。
元榛松松垮垮的黑羽絨服里是剛及腳踝的浴袍,大約是年輕,火力壯,腳上連雙襪子都沒穿。茍杞一度想把自己的圍巾摘下來給他,但感覺這種行徑有些不恰當,默默思量片刻,給了他自己的暖手寶。
元榛伸手輕輕推了下茍杞的腦袋,結果茍杞沒有怎么樣,他自己反而頭暈眼花。
元榛緩緩說“我跟辦我們這個案子的警察聊了兩句,他說你大冷天的跑去護城河,是因為你的房子是租的,你不想坑了房東,房東是個聾啞人,就靠著收房租過日子。茍杞,不管你表現出來的是什么模樣,你內里仍是溫柔的,你遇到了最過不去的坎兒,但下意識的考慮里仍然有別人。當然,我也知道那晚你確實是有一些惡念,人人在某個瞬間都會如此,但過去就過去了,你救了我,她也仍活著。”
“我沒有后悔把她踹到河里。”過了片刻,茍杞說。
元榛有些遲鈍地半晌“嘶”一聲,給了茍杞“我知道你在嘴硬”的一瞥。他用不太靈光的腦袋琢磨了片刻,故作自然地輕輕抓了抓茍杞的手,然后借著打呵欠松開。
元榛最近常常覺得傷腦筋,他知道她正在低落的情緒中,他想安慰她,但男女之間肢體接觸的這個度真的很難把握。他是給過她兩個擁抱護城河河岸上生死攸關的那個不算但擁抱這種需要大面積身體接觸的安慰方式最起碼在兩個并不熟悉的男女中是特別不合適的。
“你能看見鬼嗎”茍杞突然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