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韻目睹蕭其臻的慘狀,偷偷攥緊拳頭。
前日瞿寶勝威逼他誣陷蕭其臻,說這樣頂多讓蕭其臻貶官,又能換他不死,是筆很劃算的買賣。
他恨透這淫惡無恥的奸臣,假意問:“我給了口供朝廷難道不過堂核實?”
瞿寶勝就想讓他在公堂上當眾攀咬,見他答應,高興地跟他對了一遍說辭。
昨天皇帝下旨將審案地點設在西華門,由親信太監主持審問,他又再三叮囑蘇韻不可改口,否則就讓他在死前嘗嘗“彈琵琶”的滋味。
所謂“彈琵琶”是錦衣衛特有的酷刑,以尖銳的刀片剔割人肋骨上的軟膜,其滋味叫人痛不欲生,又求死不能。
莊世珍見蘇韻面色沉定,看不出情緒,擔心他又像之前那樣熬不住酷刑,給出假口供,先嚴厲告誡:“蘇韻,此處是皇城禁地,咱家正代表陛下審案,天地神明都在一旁看著,你可不能再說欺心的話。”
蘇韻磕頭道:“公公放心,小人發誓今天所說句句屬實。”
莊世珍問:“你認識旁邊這人嗎?”
蘇韻轉頭看看蕭其臻,重新面向老太監:“他是現任都察院右都御史的蕭其臻大人。”
“你平素可曾與他有過往來?”
“蕭大人曾幫小人脫離樂籍,事后小人想設宴謝恩,被大人推拒了。”
“除此以外,你們可有別的瓜葛?”
“沒有。”
蘇韻斬釘截鐵否認,瞿寶勝登時驚駭,喝罵:“蘇韻你明明在牢里招認和蕭其臻有茍且,膽敢在御前翻供,就不怕擔上欺君之罪?”
蘇韻毅然反駁:“蘇韻要是照瞿同知的意思誣告忠良才是真正的欺君罪人!”
他一貫溫柔平和的腔調仿佛緩慢的溪流遭遇險灘,劇烈激蕩,向莊世珍哀告:“公公明鑒,瞿大人在牢里多次威逼小人誣告蕭大人。蕭大人向來清正,豈會與小人這樣骯臟下賤的優伶結交?說到茍且,小人當年倒受過瞿同知諸多關照,還被他送給不少權貴做人情。”
瞿寶勝威脅時,蘇韻就計劃公開揭發他的劣行,不惜落個死無全尸的結局也要伸張正義。
瞿寶勝再不料一貫逆來順受的小戲子起了熊心豹膽,眼看縱狗咬人卻遭反咬,怫怒地上來抓扯,被莊世珍詈叱喝退。
蘇韻痛哭:“小人雖污穢下賤,然天良未泯,聽說官府審判通奸罪,都會讓奸夫□□相互指認身體隱秘部位的特征,那瞿同知左大腿外側有個指甲蓋大小的肉痣,公公不信可叫他脫衣驗看。”
瞿寶勝慌惶暴怒,見莊世珍真吩咐左右帶他去脫衣檢查,兇惡地吼罵蘇韻:“小兔崽子,你活到頭了!活到頭了!”
他被侍衛架到遠處猶在咆哮,蕭其臻既憤恨于奸黨的無恥伎倆,又為蘇韻的處境擔憂,朝前爬出二三尺,求告莊世珍:“莊公公,蘇韻拆穿奸人陰謀,回到昭獄必遭報復,求您向陛下說明……”
他這時為蘇韻求情類似瓜田李下,莊世珍暗懟他不懂事,冷聲道:“蕭其臻,案件尚未明了,你還是少說話為好。”
蕭其臻還要爭辯,他干脆挑明了勸阻:“這唱戲的以前四處逢迎,劣跡斑斑,就像那茅廁,路過都會惹一身糞臭,你已吃了大虧,還想巴巴地往里鉆嗎?”
蕭其臻與蘇韻并無情分,顧及柳竹秋才盡力救護,見他一動不動爬跪著,似乎已對外來的羞辱麻木,倒真催動他幾分憐憫,堅持為其求情。
“公公,一個小小的優伶能礙著誰?奸人們是為了除掉我才借他生事,歸根究底還是我連累了他,我實不忍見其遭池魚林木之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