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屏立于窗邊,見李含章轉醒,便上前扶她下榻,侍奉其梳洗。
洗漱末了,李含章坐于鏡前,由著畫屏挽發。
發覺對方似要為她擰個單螺,連忙道:“這個不好。”
小孔雀煞有介事:“本宮想要驚鵠髻。”
畫屏愣了片刻,很快又笑開。
她一壁改腕,一壁打趣道:“您只想著發髻,也不問問駙馬去哪兒了。”
昨日落雨時,她親眼看見,梁錚拒了紅袖娘子的傘、冒雨向清輝殿走來;她本要將此事告知李含章,可小殿下不讓她說話,她也沒了辦法。
后來,聽沉香殿的婢女回稟情況,她才放下心來,深感因緣奇妙。
歷經此番波折,兩人反而打碎隔閡。
看上去,倒比從前情誼更篤。
聽著畫屏的話,李含章懵懵地眨了眨眼。
她沒有問嗎?
好像……確實沒問。
若不是畫屏如此一提,她甚至都沒注意這點。
許是夫妻間已徹底交心,此刻梁錚不在身旁,她竟比往日安定許多。
但、但畫屏這么說……
好像她不問就罪大惡極似的!
小孔雀欲蓋彌彰地輕咳了兩下:“駙馬呢?”
畫屏笑道:“為您采莓果去了。”
李含章神情一訝。
眼下正是冬日,哪兒來的莓果給他摘?
畫屏知她驚奇,遂解釋道:“玉璽山氣候與上京不同。您小住一陣,自然就熟悉了。”
李含章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上京天冷,食物不易腐敗。照這樣說,待到她動身回京時,興許還能將飛泉山莊里的新鮮蔬果帶走一些,分給元氏祖孫、魏張樓肖等人嘗嘗。
雖然他們是因梁錚才與她結識。
但、但應該……不會顯得她畫蛇添足吧?
正思量間,殿外足音漸近。
“嘩啦——”
入殿的珠簾被人掀開。
李含章回頭望去,發現梁錚著了石青袍衫、單手抱籃,正向她走來。
“莓果!”她喜形于色。
桃花眸炯炯,緊緊盯著那只竹籃。
梁錚低低地嘖了一聲。
就是個小白眼狼。
之前是畫屏,這次是莓果。
見著喜歡的人事物,隨時都能舍了他。
見梁錚來到身前,李含章忙不迭站起身,展臂要去接竹籃。
兩條雪臂才伸出去。
纖瘦的身子就被人按回座椅上。
她慍惱,繃起臉,嘴唇撅得能掛油壺。
梁錚眉峰不動:“好好梳發。”
他順手扯來一張椅,擒著籃,坐到李含章身邊。
李含章嫌他煩人、給看不給吃,剛想把他推開,又聽他開口道:
“喂你吃。”
虎視眈眈的手縮了回去。
小孔雀乖乖坐好,理所當然地接受投喂。
畫屏見慣風浪,饒是二位貴主在面前一個喂、一個吃,她依然容神恬靜,有條不紊地擇來幾支玉釵,為李含章綰著發髻。
待到小孔雀被哄高興了,梁錚的心思才終于顯露。
他拈起一只莓果,送往人粉唇之間。
語氣格外謙卑:“卿卿。”
李含章嚼著果兒,含糊道:“怎么?”
“你從前……”梁錚小心翼翼,“可曾在上京城內救過什么人?”
李含章吃得開心,沒想太多,隨口道:“救過呀。”
梁錚的呼吸驟然緊滯。
他越發驚喜,一顆心狂跳不止。
此刻正是與她相認的好時機!
他暗自調息,強行壓下激昂的心潮。
將將開口:“我——”
卻聽站在李含章身后的畫屏緩聲接道:
“殿下,駙馬說的……”
“應是那位時常給您寫信的少年吧?”
梁錚眉峰一擰。
后話頓時哽在喉頭。
他可從來沒有給李含章寫過任何書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