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臨,海灘上點了篝火。
留在此處看護修補海船的只有五個陳家子弟,與一個燒火煮飯的歸元道長。置身于莫測之地,阿虎等眾多伙伴又未歸來,難免令人有些不安,而隨著三位修道高人返回,海灘上也多了輕松的笑聲。
海灘過去的二三十丈外,有處山坡。山坡上,有個石坑。坑內匯聚著溪水與雨水,乃是海船補充飲水的所在。
月光下,于野奔著水坑走來。
在海上飄蕩多日,又在海水中浸泡多時,早已是滿身的鹽屑,著實不堪忍受。甘行與裘遠洗漱過后,他也拎著一個木桶,拿了一塊皂角,獨自一人來到此處。
月光朦朧,海風送爽。
篝火旁,歸元子與眾人大聲說笑,吹噓著紅塵江湖的見聞,引得甘行與裘遠也是好奇不已。
海灘上,浪花飛卷、濤聲起伏。
那不知停歇的濤聲,便如大海的喘息,沉悶且悠長。
于野褪去衣衫,光溜溜的吹著海風,然后打了桶水當頭澆下,拿起皂角擦拭起來。
據悉,此處的海島雖然草木茂盛,卻沒有人煙。只是修復海船頗費周折,看來要在這荒島上逗留一段時日。
于野擦拭了皂角,搓去污垢。正當他沖洗爽快之時,一道人影循著海灘由遠而近。
羽新?
羽新見到甘行、裘遠,很是意外,遂以禮相見,又沖著山坡上的于野招手致意。甘行與裘遠沒有理會,各自臉上帶著冷笑。于野尚在洗漱,也不便出聲。羽新只得與歸元子道明緣由,說是難以找到制作桅桿的樹木,故而耽擱了兩日。倘若明日晌午,眾人依然沒有歸來,便請在場的各位前去接應。片刻之后他匆匆離去,他要將這邊的狀況告知阿虎、桃瘋等人。
于野洗漱過罷,束起發髻,換了身粗布短衣,套上了一雙布靴,拎著木桶走下了山坡。
“本道長在江湖闖蕩了多少年?”
歸元子依然在吹噓他的江湖閱歷,幾個陳家子弟聽得津津有味。只見他飲了口酒,搖頭晃腦道:“哎呀,記不清楚了,僅記得大澤的名山大川與各地的婆娘。嘖嘖,若論風情不同,北地婆娘潑辣,南地婆娘妖嬈,皆不比大澤西地婆娘的風騷,最難忘東地婆娘的癡情!”
“哈哈,真是個老不羞,枉稱道長!”
“道長也是人啊,也想醉生夢死修煉一回。怎奈江湖未老,人已老;紅塵猶在,風月殘。如今本道長整日里燒火煮飯,怎他娘的凄慘呀!”
“哈哈,道長著實有趣……”
歸元子雖然在賣慘,且神態十足,卻話語詼諧,惹得幾個陳家子弟哈哈大笑。恰見于野走來,他又抱怨道:“唉,僅有一個伙計也不聽話,真是愁煞人也!”
于野放下木桶,佯作關切道:“老道在外游歷多年,著實辛苦。不知您是何方人氏,改日我這個伙計登門拜訪!”
“嗯,倒是孝心可嘉!”
歸元子微微頷首,不假思索道:“我家住云天鎮,厚土村。伙計,我等你上門哦!”
“云天鎮?蘄州的云天鎮?”
于野有些意外。
“不然呢?”
歸元子拈須微笑,神情莫測。
“哦……”
于野本想趁機探聽口風,結果弄了一頭霧水。他從篝火旁拿起一個烤焦的餅子與一個水罐,轉身默默走開。當他走過甘行與裘遠的身旁,兩人帶著狐疑的眼光打量著歸元子。
十余丈外,另有一處山坡。
于野坐在山坡上,吃了餅子,喝了水,愜意的緩了口氣。
在海上飄蕩已久,總覺著心神不寧,使人彷如無根的浮萍,有種隨波逐流的惶恐與無奈。如今難得腳踏實地,心頭安穩了許多。但愿接下來一帆風順,能夠早日抵達蘄州。
而歸元子家住哪里?云天鎮的厚土村?
于野抬手打出幾道法訣。
一層無形的禁制籠罩四周,雖然僅有丈余方圓,卻能屏蔽神識、隔絕風雨,自成一塊安靜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