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您真打算把七哥兒交到大夫人手里養著,這大婦的心,都毒著呢。”白婆子有更重要的事要憂慮。
“嗯,這事我仔細想過的,只能這樣。”陳氏聲音低低,與其說是說給白婆子聽,倒不如說是說給自己聽,再一次整理自己的思路,堅定自己的決心。
“嬤嬤,您想想,這男子也罷,女子也好,庶出嫡出,分別在哪里?要論家里族里,一樣的排行序輩,丫頭婆子,月錢用度,讀書進學,都沒什么分別,這分際,不在家里族里,在生母。”
白婆子低低嘆了口氣,這樣的話,太太沒出閣前,就不知道說過多少遍了,太太是個極聰明的人。
“象大夫人,娘家哥哥是當朝相爺,都是一樣叫舅舅,大夫人生的,那是嚴相爺真正的外甥,七哥兒呢?要是養在我身邊,人家能應一聲就不錯了,能把他當真正的外甥看?不把七哥兒當外甥看,跟他大哥二哥四哥比,七哥兒拿什么比?
我也不想讓七哥兒離開我,我舍不得,可是沒辦法,七哥兒不是夫人生的,再不養在夫人身邊,夫人怎么會象親生的一樣疼他愛他?
這會兒回京城大宅不是壞事,七哥兒還小,這個時候最惹人疼,送到夫人身邊……”
陳氏頓住,片刻才接著“老爺說夫人是個極大度心善的。”
“下人們也都這么說。”白婆子忙接了句。
“嗯,心善就好,孩子送到她手里,若有什么不好,傳出了她不善待庶子的名聲,她這個年紀,現在這樣的好名聲,只怕她舍不得自己的名聲,七哥兒交到她手上,我一點兒也不擔心。”
“擔心倒是不擔心,就怕七哥兒大了,和太太生份。”白婆子十分憂慮,她和她家姑娘,往后能依靠的,就是七哥兒了。
“都說血濃于水。再說,老爺這樣年紀了,守滿三年孝,必定要在京城任職的,老爺在京城,咱們就在京城,一直守在七哥兒身邊,再生份,也生份不哪兒去。”
陳氏示意白婆子拿了只靠枕給她,半歪著,輕輕嘆了口氣,“且熬幾年吧,老爺這個年紀了,只要不外任,只怕不會再納人了,如今就我和夫人,夫人這個年紀,總是要先走的,等夫人走了,我也就熬出頭了。”
“我也是這么想,到那時候,再熬幾年,等七哥兒大了,說不定還能給太太請個誥命呢。”白婆子順著陳氏的話,遙想著未來,眼里臉上,都是笑意。
京城。
正月初二,京城飄飄揚揚下起了大雪,時緊時松的連下了兩三天,京城內外積了厚厚一層。
郭勝踩著積雪,進了秦王府側門,在廊下抖干凈斗蓬上的雪,再猛跺幾下腳,跺掉鞋上的雪,上了臺階,沿著游廊進了二門內那座多數時候空著的回事廳。
回事廳里溫暖如春,右邊下首茶幾上放著碗剛沏好的茶,郭勝坐下,端起茶抿了幾口,回事廳后有輕悄的腳步聲傳來,郭勝急忙放下杯子,站起來垂手恭敬侍立。
李夏從側門進了回事廳,端硯垂手站在門外守著。
“出什么事了?”李夏站到郭勝面前,直截了當的問道。
“今天早上,皇上只帶了十幾個人,喬裝打扮,微服出宮,進了綏安王府,聽說魏國大長公主不大行了。”郭勝一句多話沒有,直答正題。
李夏眼睛微瞇,魏國要比從前短壽了么?不過,算著日子,也算差不多。
“皇上和魏國情份極深,皇上心目中若是有母子之情,這母子之情,是跟魏國,而不是太后。”李夏聲音極低,“接著看緊綏安王府。這一陣子,魏國也罷,綏安王府也好,都要避開些,魏國一旦走了,皇上必定因悲傷而遷怒。”
郭勝凝神聽著,垂手答應,“姑娘放心。”
從大年三十起,李家就已經是實際上分好了家,連府里也籬笆連著繩子,從中間分開,郭二太太點了十來個婆子分班守著,不許她這邊的人越界,更不許長房和三房的人過來,連借道都不成。
要分家,就得有分家的樣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