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水有些涼了,可要再添些”
鄔寧回過神,搖了搖頭。
荷露便走過來服侍她出浴,在她耳邊小聲地說了句“燕澤不見了。”
“嗯”
“鄭韞說,燕老夫人將他關在府里閉門思過,一個晚上的功夫,人就不知所蹤了。”
燕賢是個孝子,明知燕老夫人行事有失分寸,卻仍不愿出言責怪,能忍則忍,實在逼急了才會陽奉陰違,若燕老夫人拼出性命維護燕澤,燕賢也沒辦法,干脆,就讓燕澤從這世上“消失”。
縱使鄭韞拿齊了燕澤的罪狀,找不著正主,如何當堂對質,便與“死無對證”沒什么兩樣。
好一個釜底抽薪。
鄔寧啞著嗓子吩咐道“你告訴鄭韞,哪怕掘地三尺,也得把人給我找出來。”
荷露彎下腰,幫鄔寧系好衣帶“陛下放心,這點小事,鄭韞自會辦妥,不過要費些時日罷了。”
鄭韞辦事,鄔寧自是放心的,可在這等緊要關頭出了變故,多少有些懊惱,對燕柏那點愧疚也就煙消云散了。
她不大在燕柏跟前看書,今日卻捧著書卷坐到了塌上。
燕柏沐浴過后,站在那里盯著她看了一會,默默無聲的走到殿外,不多時,回來了,手里拿著一盞宮燈,擺在鄔寧身旁的案幾上。
還是不說話,仿佛打算做一輩子的啞巴。
像比誰更能沉得住氣似的,鄔寧頭也不抬,輕輕翻了一頁書。
燕柏只要心里不痛快,就不同鄔寧講話,這出老掉牙的戲碼,他是行家,他如往常一樣沐浴更衣,又點了一爐安神香,然后自行躺下睡去。
鄔寧很清楚燕柏此刻的心思,緊抿著唇,愈發不痛快。
前世,長樂三年,她與燕家正如今日這般水火不容,甚至已經將要到了魚死網破的地步,她在燕賢跟前,尚且舅舅長舅舅短的裝模作樣,可在宮里,對著燕柏,從來不假辭色,是徹徹底底的撕破臉,什么青梅竹馬,什么結發夫妻,鄔寧看燕柏就像看著斬斷自己手腳的仇人。
恰巧那年初秋,京中爆發時疫,燕柏不幸身染重疾,就這么悄無聲息的死在了宮里。
而這場時疫,并非無藥可醫,但凡家中有些積蓄,能吃得起藥的百姓都治好了,偏身邊守著十幾個御醫的燕柏,與畏懼寒霜的草木一同凋零。
鄔寧后來才想明白,他是故意尋死。
他不忍眼睜睜看著燕氏一族敗落,更不能與鄔寧為敵,在當下那回天乏術的時局中,唯有一死方能得以解脫。
鄔寧最是憎惡這種優柔寡斷的人。
可仔細想一想,她所仰慕的父皇不也是如此。
興許,燕柏的選擇是人之常情,她和燕知鸞才是天性涼薄。
鄔寧捫心自問,她壓根沒想過給父皇報仇雪恨,說到底,不過自討苦吃,怨得著誰呢。
“表哥。”終于,鄔寧先開口“你睡了沒”
燕柏睜開雙眸,目光毫無波瀾。
鄔寧攥了攥手掌,將他從床榻上拉起,那模樣,根本不是一個善于玩弄心術的帝王,更像個無理取鬧的小姑娘“我問你,你曉不曉得舅舅把燕澤藏到哪去了。”
她說這話,無異于明刀明槍的與燕家宣戰,意味著天亮之后,內廷燕家的眼線將被徹底拔除。
她將燕柏一年前的所作所為悉數奉還。
“你怎么不說話”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燕柏輕嘆了口氣“真的,阿寧,我無話可說。”,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