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使既是赍詔而來,何不稍待片刻,容在下擺設香案,恭聆圣意。”李中易克制住心下的恐懼和慌亂,彬彬有禮地沖著那宦官深深一揖。
直到現在,李中易依然只知道父親李達和替貴妃治病,治出了大毛病,卻完全不清楚其中的內情,他眼下最需要的是時間,以便仔細琢磨甚至是打聽清楚此事。
那宦官本不欲應允李中易的要求,無奈,朝廷對于接詔的流程有著嚴格的規定,確須擺設香案。
宦官游目四顧,視線掃過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軍將們,他轉念一想,反正人已經被控制住了,這已經煮熟了的鴨子難道還能飛走不成
“嘿嘿,雜家眼里揉不得太多沙子。小兒輩,你乃是庶子,擺設香案接詔,恐怕還輪不到你嘍。”宦官奸笑數聲,突然厲聲喝道,“來人啊,都帶上來吧。”
“喏”在軍將們的呼喝聲中,李中易赫然看見哭哭啼啼的嫡母曹氏,和面無人色的二弟李中昊,被人推推搡搡地押解過來。
李中昊原本還算俊秀的面龐上,赫然留有幾道刺目的血痕,灰頭土面,頭發披散,活象個瘋子,那里還有半分李家嫡子的氣派
在眾人的注視下,也許是因為私下偷跑的愧疚,也許是別的什么原因,李中昊始終躲避著李中易的視線,不敢與之對視。
李中易一看見嫡母和二弟也被抓了,頓時有些明白,父親李達和出事的消息,能夠及時的傳到家中,很可能是有人故意設下的圈套。
想想也是,李家不過是區區從六品下的侍御醫之家,宮中出的大事,如果不是有心人的安排,怎么可能如此之快就傳到家中呢
“李家二郎,還楞著干嘛,趕緊的擺設香案,接詔吧”宦官洋洋自得地瞥了眼李中易,神態之中頗有些不屑。
在后世的紅色高墻之內,類似跟紅頂白,落井下石的屁事,李中易見得太多,自然絲毫不以為意。
宦官連聲催促李中昊,李中昊整個身子抖作一團,活象得了傷寒的病人,一個勁地打擺子,好容易才磕磕巴巴地顫聲說“一切一切聽憑大兄做主。”現場一片嘩然。
瓶兒氣得俏臉發紫,她渾然忘記了恐懼和身份,嬌聲喝道“家里的便宜被你們占盡,這倒霉的事卻都要大郎君頂著,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李中易暗暗搖頭不已,他這個弟弟從小嬌生慣養,沒經歷過風浪,這爛泥終究扶不上墻。
“尊使,這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就由在下代其勞吧”李中易上前半步,恭敬地一揖到地。
那宦官抬頭看了看即將西下的斜陽,又看了看神態自若的李中易,猶豫半晌,終于點了點頭,說“快些使人去辦,小心耽誤了時辰。”
李中易絲毫也不耽誤工夫,扭頭吩咐瓶兒“趕緊去找管家尋香燭來,莫要忘了將香案擦拭干凈。”
瓶兒應聲欲走,李中易抬手攔住她,問道“去做何事”
“去去找管家”瓶兒不過是個深宅婢女,遇上今日這種塌天大事,哪能不心慌意亂,難免會出紕漏。
李中易慶幸自己的謹慎,他緊緊地盯著瓶兒,一字一吐,將剛才的吩咐完整地說了兩遍。
“不要慌,去吧。”李中易確認無誤后,溫和地打發走了瓶兒。
宦官沖著階下呶了呶嘴唇,兩名軍將當即跟了上去,押著瓶兒去辦事。
“尊使,炎日照人如虎,不如到廳中小憩片刻”李中易緩步走到階下,隔著數名全副武裝的軍將,向那宦官發出善意的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