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彈聲,嘶吼聲,鏈鋸武器的運作聲,能量武器的充能聲。
這些是他熟悉的、戰場的聲音,但睜開眼,他發現自己并不能認出這一個戰場。
他環顧四周,身邊的戰斗兄弟裝甲上是他熟悉的涂裝顏色,戰術標識也涂畫著他絕不會認錯的鋼鐵之手與莫洛克氏族的標志,但型號上卻是他熟悉但又陌生的所有人都身著大遠征時期的圣物級裝甲,然而上面的裝飾又異常樸素,幾乎可以說相當于不存在。
這些沒有身披禱言、沒有涂抹圣油的鋼鐵之手兄弟們正端整同樣大多屬于圣物的武器怒吼著向前,他因此也自然地往沖鋒的方向偏轉了目光。
然后他看見了他從未見過,但卻仿佛自始至終都流淌在他的血脈之中,在見到的一瞬間便自然會理解的景象
費魯斯馬努斯頹然地跪倒在地,原體巍峨的身軀即便在眾多阿斯塔特戰士當中依舊醒目。他的基因之父倒下了,傷痕累累,但機械之力與人體之美依舊于他身上和諧地集成,令原體依然能夠成為所有人目光的焦點。
他的血親兄弟們咆哮著向那一幕景象沖去,聲音中除了憤怒,竟還帶著令人難以置信的惶惑與驚恐。他此時該斥責他們“凡人小孩子都能表現得比你們冷靜”,但他沒有。某種冰冷的恐懼從靈魂深處將他攫住,本能促使他讓自己的視線再向上移
他看見一柄錚亮的異形彎刀,刃口優美的弧線上閃爍著淫邪的寒光。
他知道那刀刃將會吻向何方。
源自基因深處的,不受控制的強烈恐懼涌了上來,他在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前,就已經和身邊的兄弟們一樣,怒吼著向前沖去。
這種沖鋒是盲目的,仿佛他在鋼鐵之手中獲得的所有對戰術與戰略的教導、戰團本身引以為豪的理性與邏輯,以及他本人遠在五個世紀以上的服役經歷都在同一時間離他遠去。他沒能勘察戰場環境,沒有嘗試與身邊的兄弟協同作戰,沒有與他人交流火力覆蓋的落點,只是大喊著一個勁地向前,被心中熾烈燃燒著的復雜情感驅使,不管不顧地猛沖此時此刻里,他的表現或許也不比凡人小孩子好多少。
即便如此,他也依然無法及時趕到。
那刀鋒毫無阻礙地落了下去,輕巧而優雅地切入了鋼鐵之手原體的脖頸。鮮血迸裂之際,費魯斯馬努斯臨終時的怒吼自他破碎的喉嚨,自原體的軀殼與靈魂深處迸發,炸響在所有人的耳邊。仿佛是應和一般,在場近乎所有的鋼鐵之手也一并發出了絕望的叫喊。
可怖的回響震蕩在伊思塔萬5的戰場上,令他拼命向前趕去的腳步踉蹌了起來。他在人群中倒了下去,沒有人注意到他。莫洛克氏族的兄弟們仍舊在往前,拼命往前,他們在想什么呢期待一個奇跡發生還是想要與基因之父同生共死抑或不能令墮入混沌的叛徒褻瀆父親的遺體他不知道。
無數終結者裝甲沉重的力量近乎不間斷地壓在了他的身上,而他甚至并不在意。他心中只余悔恨與挫敗,恨自己沒有能在恰當的時間里趕到基因之父的身邊。
就在這樣的悔恨中,他不甘地闔上了雙眼。然后
槍彈聲,嘶吼聲,鏈鋸武器的運作聲,能量武器的充能聲。
這些是他熟悉的、戰場的聲音。他睜開眼,意識到自己正置身于伊思塔萬5。
他再次見到了裝甲樸素的兄弟們,再一次順著人流發現了自己的基因之父,再一次怒吼著沖鋒,想要在刀刃落下之前抵達父親的身側
這一次他又沒有趕上,那把異形的長劍輕易地將他劈成了兩半,為他留下了無盡的怒火。
再一次的,槍彈聲,嘶吼聲,鏈鋸武器的運作聲,能量武器的充能聲。
這些是他熟悉的、戰場的聲音。他知道,自己身處于伊思塔萬5。
他再一次沒有趕上。這一次他死于不知何處射來的流彈,甚至沒能見證自己基因之父生命的盡頭。
他因此生出了怨懣與厭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