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吳霜再度踏入正殿之時,方才臉上陰霾,早已一掃而空,絲毫看不出這位南公山仙門宗主,不久前腰間兩劍,曾也制不住錚鳴作響。
攀峰越險,愈發覺大日凌空,距山巔不止幾萬里之遙,故而日頭若是生變,臨近山巔之人,最為驚懼。
“云仲上前一步,趙梓陽與那位隨行漢子,還請往后幾步,既然是拜師禮,當然要囑咐些言語,你倆雖說日后同門修行,不過有些話,還是少聽為妙。”果不其然,方一進門,腰挎兩劍的吳霜便徑自朝正殿居中那枚蒲團而去,拉了云仲,知會趙梓陽兩人一聲,盤膝坐下。
待二人退開數步過后,正殿當中,便有霧氣繚繞,不多時便將云仲吳霜兩人身形,遮了個嚴實,連同二人言語聲響,也一并掩去,不可再聞分毫。
云仲端詳一陣周遭云霧,不由得笑道,“這陣法多半是出自大師兄的手筆,怪不得觀者不清,中人自明,當真是神妙。”
吳霜點頭,饒有興趣地瞅瞅自家這位小徒弟,不緊不慢從袖口中掏出一壺酒水,兩枚小盅,擺在二者當中,“怎能看出此乃你大師兄的手筆按理說我這做師父的,有這么兩手小把戲,并不為過吧,大抵是老大告知過你有關陣法一事,對也不對”
少年也跟著一樂,有莫有樣學著錢寅模樣唱個喏,“徒兒自然瞞不過師父。”
“學甚不好,偏學你二師兄這舉動,”也不管云仲飲酒與否,吳霜倒似乎是憋過好一陣酒癮,等不及便斟上一盅,心滿意足倒入喉中,這才繼續道,“覺得陣法這門學問如何想當初茶館當中那一筆好字,估計放到李老道眼里,亦勉強能算是可入法眼,學學陣法,倒還真是應該。”
數月不見,云仲反而并未覺得同自家師父生分,苦笑應道,“這陣法固然不賴,擱在師兄手中,變幻無窮不說,且用途極廣,回山門路上,徒兒的確粗略翻過師兄那本陣法圖譜,有兩分所得,但遲遲不可入門。”說罷云仲嗅嗅酒香,遂雞賊一笑,“路上叫那商隊唐不楓搶去不少朔暑,沒成想師父這仍有存貨,這酒氣一拂,縱使丹田穴竅受多大苦頭,也想嘗幾盅解饞。”
“終歸是拜師禮,莫要如此兒戲,”吳霜將面皮一繃,“酒可喝,不過話也得聽仔細。”
“你這天資,想來即便是從未有人說起,亦免不得自知,整座南公山山頭,老大老二皆是舉世難尋的良才之外,你三師兄趙梓陽,僅憑十載前我贈他的一本貫氣說,數月之中便堪堪摸到了二境的妙義,且自行悟出書中小生蓮步法,天資之強橫,不讓于前。”又是盅酒水下肚,吳霜面皮之上的憂色難掩,可還是自顧自語。
“可唯有你,近乎一載之間,劍術雖已有神形,可礙于經絡竅穴天生,實在破敗,繞是經那老牛鼻子之手,亦難修行;山下那一遭,如若是你未曾借了水君先天寶水,引出輝輝劍氣,怕是再過幾十招,臉上就得結結實實挨一磚,再過個兩三載,我早先便傳下修行法的老三,就可不廢吹灰之力勝過你那無根劍氣。”
少年默然,早已舉起的酒盅往下放了放,而后仰頭一飲而盡。
“還有心思飲酒。”已然消瘦下來兩成的吳霜瞅瞅這位衣缽弟子,話雖如此,但卻不怒反笑,也跟著咽下一口酒水。
少年攤攤手,無辜道,“縱使天資下下乘,酒又沒錯,該喝還得喝,況且能引動秋湖刪改一番駁雜經絡,于徒弟而言,姑且亦屬好事一樁。”
豁達自然,竟無半點失意色變。
腰挎兩劍的中年男子,此刻終是定下心來,于是便覺得以酒盅飲酒,有些不過癮,當下舉了酒壺,就朝喉中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