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臉上依舊沒有任何波瀾,甚至連眼神都沒有閃爍一下。他反而微微向前傾了傾身體,雙手十指交叉放在膝蓋上,這是一個既放松又專注的姿態。
“快,是效率,也可能是浮躁。”宋安的聲音依舊平穩,“霍桑教授,我無意與您辯論商業倫理或文化差異。我來,是想請您看看這個。”
宋安從公文包里取出一份裝訂整齊的策劃書,遞到霍桑面前。泛黃的牛皮紙封面上,燙金的"量子神經交互系統產業化白皮書"字樣在冷白的燈光下泛著微光。
霍桑連看都沒看,枯瘦的手指將文件推到一旁:"我每天能收到七份這樣的商業計劃書,最厚的那份被我用來墊實驗室漏水的窗臺。"他突然前傾,鏡片后的灰藍眼睛迸發出銳利的光,"宋先生,貴公司開出的三千萬年薪,在硅谷不過是中級研究員的標準。上個月東京大學給我的報價,是你們的兩倍。"
鐘書琴的筆尖在筆記本上劃出歪斜的線條。宋安卻從西裝內袋掏出一枚閃存盤,金屬表面還帶著體溫:"這是我們新建成的量子計算中心參數,教授或許會對每秒10億億次的運算速度感興趣。至于待遇..."他頓了頓,"我們愿意將技術專利分成提高到35%,并且保證獨立實驗室的絕對自主權。"
霍桑突然發出刺耳的笑聲,震得書架上的玻璃器皿嗡嗡作響:"用金錢衡量學術追求?這就是華國人的思維方式?
在你們那里,科學家不過是流水線上的工程師,論文要配合kpi,實驗要看市場臉色!"他抓起馬克杯,杯底重重砸在實木茶幾上,濺出的咖啡在策劃書封面上暈開深色污漬,
"知道為什么我的學生不愿去華國企業嗎?因為那里沒有對知識的敬畏,只有資本的皮鞭!"
會客室陷入死寂,只有服務器陣列的嗡鳴聲從門縫滲入。宋安沉默良久,緩緩站起身整理西裝褶皺:"教授的批評,我會認真思考。"
他掏出鋼筆,在被咖啡弄臟的策劃書扉頁寫下一串號碼,"這是我的私人號碼。如果您愿意給我們一個機會,下周三上午十點,我會準時出現在您的《計算神經學》課堂。"
霍桑冷哼一聲,抓起策劃書就要扔進廢紙簍,卻在瞥見宋安字跡的瞬間動作凝滯——那是用漂亮的花體英文書寫的公式,正是他三天前剛在頂級期刊發表的最新研究成果。當他抬頭時,會客室的門已經合上,只留下空蕩蕩的皮質沙發,還殘留著淡淡的檀香。
電梯下行時,鐘書琴的筆記本在掌心沁出汗漬。她偷偷瞥向宋安緊繃的下頜線,終于在地下車庫忍不住開口:"宋總,您真要去聽那堂課?霍桑擺明了羞辱我們......"
"小林的車來了。"宋安望著遠處雙閃的車燈,忽然出聲打斷。實習生小林搖下車窗,興奮地探出頭:"宋總!剛才霍桑教授實驗室的推特發了張照片,您快看!"
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鐘書琴倒抽冷氣。照片里,沾著咖啡漬的策劃書躺在廢紙簍邊緣,宋安寫下的公式被鏡頭特意放大,配文是霍桑標志性的毒舌:"某些東方商人,終于學會用公式代替支票說話。"評論區已經涌入上千條留言,大多是對東方資本的冷嘲熱諷。
"宋總,公關部建議立刻發聲明......"小林的聲音越說越小。宋安盯著照片里歪斜的紙角,突然輕笑出聲。那笑聲讓鐘書琴想起三年前公司遭遇技術封鎖時,他在凌晨三點撕碎對手專利書的模樣。
"訂最早一班去蘇黎世的機票。"宋安將手機丟進西裝內袋,"通知法務部,準備針對霍桑實驗室最新論文的深度技術評估報告。另外......"他看向面色發白的鐘書琴,"把會議記錄里霍桑關于?39;資本皮鞭?39;的原話,一字不差地整理出來。"
車庫頂燈在宋安鏡片上折射出冷光,鐘書琴突然意識到,老板西裝口袋里的閃存盤還帶著體溫——就像三年前,他親自抱著服務器主板沖進機房時,后背洇濕的襯衫溫度。
"您真不覺得丟人?"話出口后,鐘書琴才驚覺自己逾越。宋安已經拉開后車門,夜風卷著蘇黎世的寒意灌進車廂:"真正丟臉的,"他低頭調整袖扣,鉆石袖釘閃過冷芒,"是讓傲慢的人,永遠活在自己的傲慢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