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桑看著宋安的動作,嘴角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他轉回身,徹底面對著窗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雙手插進舊呢子大衣的口袋里,肩膀微微聳起,像一尊拒絕溫暖的石像。
“其他老板,”霍桑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近乎自言自語的飄忽感,卻又清晰地敲打在寂靜的室內,“坐在你這個位置上的人…以前,也不是沒有過。他們也拍過胸脯,用最華麗的詞藻描述過他們的‘遠見’和‘決心’。他們承諾的投入,聽起來比你今天所說的…也許還要更慷慨一些。”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回憶那些早已褪色的面孔和空洞的許諾。
實驗室深處服務器陣列那恒定的嗡鳴,此刻仿佛被放大,成了這沉默唯一的背景音,低沉而持續,像時間本身在無情流逝。
“結果呢?”霍桑的嘴角牽動了一下,形成一個苦澀而了然的弧度,仿佛這問題的答案早已刻在他的骨頭上,
“市場風向一轉,季度報表一難看,或者…僅僅是他們覺得進度沒有達到他們‘預期’的速度…那些承諾就像陽光下的露水,消失得干干凈凈。留下爛尾的項目,心灰意冷的研究員,還有…”
他的聲音更低了下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被浪費的時間。最寶貴的時間。”
窗外,一只灰色的鳥倏地掠過冰冷的建筑立面,留下一個轉瞬即逝的影子。
霍桑沒有再說下去。他只是站在那里,背對著宋安,望著窗外那片缺乏生氣的景致,像一座拒絕被說服的孤島。
那沉重的沉默,是他用經驗和傷痕筑起的堤壩,無聲地橫亙在宋安描繪的未來圖景之前。他不需要更多的豪言壯語,他需要的是時間無法磨滅的證據。
宋安的目光在霍桑緊繃的背影上停留了片刻。
那背影透出的固執、疲憊,以及對被辜負的深刻警惕,都沉甸甸地落在他心頭。他沒有試圖去撼動這座孤島。沒有再次打開平板,沒有重申承諾。
他只是極其安靜地,將平板收回那個線條冷硬的黑色公文包中。金屬搭扣合攏時發出輕微而清脆的“咔噠”聲,在沉滯的空氣里異常清晰,像是一個句點。
然后,他提起公文包,對著霍桑的背影,再次微微頷首。
“我明白了,教授。”他的聲音平靜依舊,聽不出任何受挫或失望,只有一種近乎磐石的沉穩,“打擾您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