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粗壯的手指點了點桌面,“就像他修改那個蛋白折疊路徑。他看到了‘能量更低,更穩定’的可能性,邏輯自洽了,他的任務就完成了。
至于這個修改會不會毀掉別人幾個月的心血?會不會讓整個項目陷入風險?會不會讓旁邊的工程師嚇得臉色發白?這些變量,在他的核心邏輯鏈里,權重是零。他的‘破局’,是以自身對規則的理解為絕對核心,無情地碾壓其他所有關聯項,包括…人。”
曾祥云腦海中瞬間閃過李峰那張平板無波的臉,還有那句冰冷的“規則。需要打破。”那不是宣言,那是他思維運行的底層代碼。在他那高度聚焦的認知世界里,人,連同人的情感、協作、規則之外的秩序,都是需要被打破的“束縛”本身。
林薇輕輕嘆了口氣,那嘆息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憫:“曾老師,這就是我們和王哲、趙銳能在這里喝咖啡,而小磊和小峰還在‘蜂巢’里橫沖直撞的根本區別不是我們更聰明,也不是我們更懂規矩。”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王哲和趙銳,似乎在尋求印證。
“是我們…更早、更痛地撞上了那堵墻。”王哲的聲音依舊冰冷,但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陰影,
“我的‘異常’,是對效率的極端敏感和優化強迫癥。剛進項目組時,我無法忍受任何冗余代碼,看到別人寫的低效循環,我會像看到污垢一樣難受,會直接沖過去,當著原作者的面刪掉重寫,甚至不會解釋一句為什么。”
他端起黑咖啡,抿了一口,動作依舊精準,“結果?我被整個組孤立了整整一個月。
我的代碼被反復質疑、打回,甚至惡意引入更難發現的bug。直到我意識到,我的‘高效’,在別人眼里是傲慢的挑釁,是對他們能力和尊嚴的踐踏。
我撞得頭破血流,才明白,我的邏輯再完美,也需要在一個由人構成的、充滿缺陷和情感的系統里運行。‘位置’擺不正,寸步難行。”
趙銳哼了一聲,巨大的身軀在椅子里動了動:“我?我撞得更狠。第一次壓力測試,我覺得他們的方案太保守,簡直是浪費資源。
我直接繞過流程,把負載參數調高到理論極限的130%,想一勞永逸地證明我的判斷。”他臉上沒什么表情,但聲音里帶著一絲自嘲的余韻,“結果?不是燒風扇熔線路那么簡單。
整個測試平臺的核心數據庫被瞬間涌入的垃圾數據流沖擊得邏輯混亂,丟包率飆升到60%,相當于所有測試數據作廢。陳工當場差點心梗。
我花了整整一周,不眠不休,才把數據從邏輯廢墟里一點點刨出來,重建索引。那七天,技術部看我的眼神,像看一個剛剛引爆了軍火庫的恐怖分子。”
他灌了一大口滾燙的美式,“砸碎東西容易,證明廢墟下有問題是本事,但最難的是…讓別人允許你砸。
這需要信任,需要你證明你砸的時候,心里裝著整個系統,裝著團隊,而不是只裝著‘證明我對了’的念頭。學會把‘我’的位置,從爆破手挪到建筑師,這他媽是血淚教訓。”
林薇點點頭,手指無意識地劃過杯壁殘留的綠色泡沫:“我也是。我癡迷于尋找跨模態數據間那些隱秘的、詩意的聯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