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玩得高興,屋外已經響起了腳步聲,數個仆人提著向個提籃,將數盆散著著幽燕風味的菜品擺放在桌子之上,安好酒席,秦家河笑道:“云帥,還需要什么?”
“差不多了,菜不在多而在于味道,一個人只有一個肚子,又能吃下多少,以后,家中宴席也要注意控制數量,不要弄得太多。”
秦家河連連點頭,退著走了出去。
等到侯云策和阿濟格兩人微醺之時,張克利已在炕角睡著了。
第二天,侯云策從東院出來之后,立刻前往中書門下,在大院前,正好遇到了如約前來的三司使張美。
張美見到騎馬而來的侯云策,立刻下了馬車,在路邊恭敬地行禮,侯云策跳下馬,笑道:“張相公是當朝元老,如此大禮可折殺在下了。”
張美臉上的皺紋深深,這也算是一種資歷。他微微笑道:“侯閣老功在社稷,當然受得起。”
兩人各自謙虛了幾句,就一同往大院走去,張美不肯與侯云策同行,始終落后二三步,這個距離正是君臣同行時的距離,侯云策對這個距離心知肚明,卻裝作不知,一邊大踏步走進內院,一邊問道:“鹽稅一年有多少?”
三司使張美已明白侯云策是要過問鹽政,三司使,亦即“鹽鐵、戶部、度支”三司,正是掌管國家財政的機構,張美出任三司使多年,是林榮最信任的錢袋子。
落座之后,張美喘了幾口粗氣,這才娓娓道來:“老臣務心鹽政數十年,也算小有心得,請侯相恕老臣啰嗦,就從大武鹽務講起。”
侯云策也正在為各項開支傷腦筋,正想了解鹽務,便道:“在下洗耳恭聽。”
“大武興起于河東,河東自古為產鹽之區,擁鹽池十八區,鹽井六十四所,當時直屬于戶部度支管轄,另外,沿海一帶地居民,則聽令他們自由煮鹽買賣,并不課稅,故大武初鹽價極低。”
“轉折出現在天寶年間,大武內亂以后,朝廷急需用錢,第五琦(人名,很奇怪吧,但確實是一個人的名字)為鹽鐵鑄錢使,才改鹽法,把天下山海井灶之鹽,全部收歸朝廷,這就是榷鹽的來歷,當時官賣的鹽每斗加一百文,成為一百一十文一斗,凡產鹽之區,都設立監院,監管鹽務。”
張美對鹽政爛熟于胸,對于鹽政的來龍去脈更是一清二楚,侯云策只知大林鹽政梗概,對鹽政歷史卻缺少了解,一邊聽一邊點頭。
“代宗之時,劉晏為鹽鐵使后再改鹽法,劉晏認為鹽吏太多足以擾民,就由各鹽區的亭戶制鹽,而分別由商人批發銷售,朝廷于是鹽利大增,大歷初年四十萬緡,到大歷末年就增至了六百余萬緡,鹽稅就占了天下賦稅的一半。”
“朝廷收入雖增,但多了一層中間商人剝削,從此鹽價日高,大武德宗時,河中池鹽賣到了三百七十錢一斗。大武內亂后,河西隴右空虛,回紇、吐藩數度入侵,朝庭只得增募兵員,調集重兵對外作戰,戌守邊防,同時,內亂紛起,藩鎮割據,分庭抗禮,朝庭又要調集兵力討伐藩鎮,平定內亂。大量兵員的衣糧酒肉供給,支付召雇百姓搬運諸道行營地糧草地傭金,以及對將士的獎賞之錢,都由鹽利支出。”
“而到了大武后期,形勢又是一變,地方鹽務又被藩鎮所劫持,朝廷屢欲平鹽價而不得,各地鹽價有增無減,百姓鋌而走險,私鹽于是大盛,如今大林各地私鹽販子為數不少,如今大林全年鹽稅收入不過八十萬緡,大半皆落入私鹽販子之手。”
張美說到這里,有些沮喪地搖了搖頭。
侯云策深知自己在西北變相保護了私鹽販子,道:“朝廷開支日大,必須要想辦法控制鹽利,但是又不能讓鹽價上漲,引起百姓不滿,此事就交你張閣老辦理,務必要有萬全之策。”
張美久務鹽政,他隱約知道靈州和私鹽販子地關系,聽到侯云策的要求,不禁在心中暗自叫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