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江婕站在院子里,看著一身風塵的哥哥,恍然間臉上就如有了皺紋,竟和在北方石山里父親有幾分相似,心中一酸,道:“哥,還好吧。”
柳江清笑道:“吃得下,睡得著,有什么不好。”他轉過身,對著另外幾人道:“阿六,吳蒙,進了大梁,感覺如何?”
吳蒙是一名相貌樸實的年青人,恭敬地道:“原來以為靈州就是了不起的大城,進了大梁,才發現靈州就是一座邊城,聽說南方還有好幾個大城,比大梁還要繁華,真是不能想象。”
柳江清初到大梁城,也曾經為了大梁的繁華而眼花繚亂、目不暇接,更是雄心勃勃地欲在大梁闖蕩出一番事業,可是在大梁城內呆得久了,這看似光明的大城時里,有著太多的陰謀詭計、無情殺戮,他不愿意多說什么,只是“嘿”地笑了一聲,道:“這大梁城內的繁華,就如骨仆族的女子一樣,可不是那么容易消受的。”
里奇倍諸子皆大笑了起來。
柳江婕看著往日意氣風發的哥哥,談吐間竟然有了些滄桑之感,想必是流放沙門島對他打擊頗深,不禁暗自神傷:侯云策真是狠心,自己一走,就將哥哥流放了。
柳江清沒有注意到妹妹眼中的那一絲微妙變化,他看到小署抱著孩子站在一邊,便走了過去,將孩子一把抱起,緊緊貼著孩子的嫩滑的小臉。慈州之行,差一點命喪當地,從鬼門關里把腿伸了回來,再看著鮮活的小生命,心中的感慨不足為外人道也。
阿六站在一邊,臉色已是微變。
阿六的堂姐就是柳江清的妻子,石山男子多征戰,妻妾成群也是尋常之事,只是阿六見到小暑貌美如花,站在院內是楚楚可憐。又見到柳江清對其幼子格外喜愛,回想起臨出門時堂姐欲言又止的表情,再摸摸懷中的堂姐的小包,便退入到人群中,冷眼看著曾經的石山驕傲——柳江清。
一一見面之后,大家便按照石山的習俗,在院子里擺上胡椅,大家圍坐在一起,又倒了些醇香美酒,擺上了干肉,一邊喝酒,一邊談天說地。
小暑抱著沉睡中的小孩,看著自己男子與這群頗有些汗臭味的漢子們聊天,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發自內心的快樂,也跟著高興起來。
昝居潤將小暑送給柳江清之時,小暑并不感到快樂,只覺得自己就如一片浮萍,前日在昝府,今日在柳府,明日卻不知身在何地,可是自從昝居潤被殺,以及在沙門島有了孩子以后,小暑就覺得終于如大樹一樣,有了進入土地的根須,這根須就是自己和柳江清的血肉。
小暑見孩子睡得熟了,便將孩子放回到床上。柳江婕也跟著進了小屋,坐在屋內看著哥哥的孩子。
以前,柳江婕對小暑很是反感,向來對其是愛理不理,如今有了孩子以后,自然又有些不一樣。兩人坐在床頭,看著孩子,一時都找不到話說。小暑取過了一塊方布,細心地搭在了孩子的肚子之上,柳江婕也幫著理了理布角。
柳江婕無意間碰到了小暑手掌,只覺入手處頗粗,她心中一震,伸手握住了小暑的手掌,仔細地看了看,道:“這一年,你們吃了不少苦吧。”
小暑紅著臉將手抽回來,道:“這算得了什么,小時候還干過比更苦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