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繼續趕路，夕陽的余暉將小鎮殘破的屋頂染成血色，卡諾恩站在機甲的駕駛艙外，瞇起眼睛打量著這片意外的宿營地。
這個名為灰石鎮的小聚居點奇跡般躲過了前線戰火的摧殘，至少還有幾棟完整的建筑可供休息。
“第六軍團，就地扎營！“
夏洛特清脆的聲音通過通訊器傳遍整個機甲編隊。
她的銀色機甲已經率先降落在鎮中心的廣場上，動作優雅得不像一臺二十噸重的戰爭機器。
卡諾恩從機甲上滑下來，軍靴踩在龜裂的混凝土路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摘下皮質手套，卡諾恩揉了揉酸痛的手腕。
“比露宿野外強多了，”他對走過來的夏洛特說，“至少能找到個不漏風的屋頂。”
夏洛特整了整軍裝領口，金色的短發在暮色中依然耀眼。“我討厭這種廢棄城鎮，“她皺眉環視四周，“總感覺有什么不對勁。”
卡諾恩注意到她的右手一直按在腰間的脈沖手槍上。
作為老情人，他太熟悉夏洛特的這些小動作了——那是她高度戒備時的習慣。
“我去巡查一下，”夏洛特突然說，“讓大家別放松警惕。”
卡諾恩點點頭，目送她挺拔的背影消失在一條狹窄的巷子里。他轉身開始組織士兵們搭建臨時營地，機甲被安排在鎮子外圍形成防御圈，步兵則負責清理幾棟相對完整的建筑作為休息區。
夜幕完全降臨時，卡諾恩正在檢查崗哨安排，通訊器突然傳來夏洛特急促的聲音：
“卡諾恩，立刻到鎮西第三排房子來！帶上醫務兵！”
她的聲音里壓抑著某種卡諾恩從未聽過的情緒——憤怒中混雜著震驚，甚至還有一絲顫抖？
當卡諾恩帶著醫務兵趕到指定地點時，眼前的景象讓他瞬間理解了夏洛特的異常。破敗的木屋門大敞著，夏洛特站在屋內，她的脈沖手槍指著角落里一個蜷縮的身影。地上散落著幾支注射器和一些卡諾恩在邊境戰場上見過的毒品包裝。
“帝國公民！在神圣的領土上！“夏洛特的聲音因憤怒而尖銳，“你們竟敢——“
“夏洛，“卡諾恩謹慎地踏入屋內，注意到夏洛特握槍的手因用力而發白，“發生了什么？“
夏洛特沒有回頭，她的目光死死鎖定那個衣衫襤褸的中年男人。
“我巡查時聞到味道，發現這整個街區至少有十幾戶人家在吸食紅沙！“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那個毒品名稱，“在我們的帝國！在我們的同胞中！“
角落里的男人慢慢抬起頭，卡諾恩這才注意到他左眼上有一道猙獰的傷疤，空蕩蕩的袖管被隨意打了個結。當男人開口時，聲音沙啞得出奇：“帝國？哈帝國還記得我們這些老骨頭？“
夏洛特的手槍微微下垂了一寸。“你是退役軍人？“
男人用僅剩的右手撐起身子，卡諾恩看到他的左腿也是義肢，簡陋的金屬支架在昏暗的煤油燈下泛著冷光。“第九機甲軍團，重裝突擊隊，萊恩斯·克勞福德中士，服役十二年。“他艱難行了個軍禮，動作卻依然標準，“至于現在？一個靠紅沙止痛的廢人。“
夏洛特的手完全垂了下來，她的表情凝固在震驚與某種更復雜的情緒之間。卡諾恩注意到她的喉結滾動一下，像是吞咽了苦水。
醫務兵蹲下身檢查那些注射器低聲對卡諾恩說：
“長官，這些確實是稀釋過的紅沙，但混合了一些止痛藥劑他們在用它緩解疼痛。”
萊恩斯發出一聲干笑：“正規止痛藥？我們配嗎？”他慢慢解開臟兮兮的襯衫，露出布滿疤痕的胸膛，一道從鎖骨延伸到腹部的機械縫合痕跡尤為顯眼。
“三年前在克魯格防線，我的機甲被擊穿，這些傷每天夜里都像火燒一樣疼。退役金？連買最基礎的止痛片都不夠。”
手槍終于完全放下。卡諾恩從未見過夏洛特這樣的表情，那雙總是堅定銳利的藍眼睛此刻閃爍著動搖的光芒。
“鎮上有多少像你這樣的？“她問，聲音突然變得很輕。
萊恩斯聳了聳肩，義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三分之二吧。這里靠近前線，又沒什么戰略價值，成了退役傷兵的聚集地。沒有工作，沒有醫療，只有疼痛和“
他踢了踢地上的注射器，“能暫時忘記疼痛的東西。“
屋外傳來腳步聲，幾個同樣衣衫襤褸的人聚集在門口，卡諾恩從他們的姿態和殘缺的身體立刻認出了同類的氣息，這都是些戰場歸來的士兵，被帝國遺棄的幽靈。
夏洛特環視這些曾經的戰士，她的嘴唇顫抖著，似乎想說些什么，最終卻只是轉身大步走出了屋子。卡諾恩匆忙跟上，在月光下看到她的眼角有什么東西在閃爍。
“夏洛特“他輕聲喚道。
“我們帶的補給”她突然說，聲音異常冷靜，“分一半給他們。“
卡諾恩愣了一下：“可是我們的行軍計劃—“
“就這樣吧。”
夏洛特打斷他，但語氣中沒有往日的威嚴，只有疲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