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那甚至不能稱之為手,只是一團更為凝聚的光影。
光影十分艱難,顫抖地朝著帝玄溟的方向,伸了過來。
跨越百丈冰淵,跨越生死界限,跨越漫長時光。
一個母親,對失散骨肉最本能,也是最渴望的觸碰。
帝玄溟的身體瞬間繃緊,屏住了呼吸,赤紅的眼眸死死盯著那伸來的光影,仿佛要將它刻進神魂深處。
那光影延伸得極其緩慢,每一次前進都讓虛影本身黯淡一分。
就在它即將觸及冰晶邊緣,仿佛要真正伸出那墨藍囚籠的剎那,
光影猛地一陣劇烈搖晃,如同風中殘燭,驟然潰散了大半。
虛影發出一陣無形的哀鳴,整個輪廓瞬間變得稀薄透明,幾乎要徹底消失。
“不——!”帝玄溟失聲低吼,下意識就要不顧一切地沖過去。
“別動!”洛璃和宿清玥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嚴厲!
宿清玥的指尖瞬間凝聚起一點極致的冰藍寒芒,遙遙指向那塊墨藍冰晶。
一股精純浩瀚,卻又帶著絕對守護意志的冰寒之力瞬間注入冰晶之中。
冰晶表面幽光一閃,那道瀕臨潰散的虛影如同被無形的力量輕柔托住,停止了消散,艱難的一點點的重新凝聚,只是比之前更加黯淡,更加虛幻,重新蜷縮回冰晶深處,那伸出的光影也徹底消散了。
“她的殘魂太虛弱,承受不住任何情緒劇烈波動,更承受不住你體內混亂氣息的靠近。”宿清玥的聲音比凝魂淵的寒冰更冷,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清醒,“你們的時間不多。凝魂淵的規則,不容打破。半個時辰,必須離開。”
她的話語如同冰水澆頭,瞬間凍結了帝玄溟所有的沖動和悲慟,只剩下冰冷刺骨的現實。
他跪在冰面上,看著冰晶中那重新變得模糊脆弱,仿佛陷入沉睡的虛影,巨大的無力感將他淹沒。
他張了張嘴,最終,只從喉嚨深處擠出一個破碎的音節:
“…好…”
他不再試圖靠近,不再試圖觸碰。
他只是那樣跪著,冰與火在他體內達成了暫時的休戰,共同沉湎于這無言的重逢。
洛璃站在他身后,感受著他身上散發出的那種沉寂到極點的悲傷,無聲地嘆息。
她看向宿清玥,眼神復雜:“圣女,他…只是想看看母親。”
宿清玥沒有回答。
她只是靜靜地看著那塊墨藍色的冰晶,看著里面那抹微弱的光影,冰藍色的眼眸深處,仿佛有萬載冰川緩緩移動,最終歸于一片深不見底的沉寂。
她的指尖,幾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
凝魂淵的死寂再度籠罩,仿佛無聲悲慟從未發生。唯有玄冰平臺上碎裂的蛛網紋路,和帝玄溟身上尚未完全干涸的血冰碎屑,無聲地訴說著方才的驚心動魄。
帝玄溟依舊單膝跪地,脊背挺得筆直,像一尊被冰火反復淬煉后又強行冷卻的雕像。
他的眼眸死死盯著深淵中那塊墨藍色的冰晶,里面的虛影已重新歸于沉寂的蜷縮,比之前更加黯淡,仿佛耗盡了殘魂最后一點力量。
巨大的悲傷和無力感如同冰淵本身,沉重地壓在他心頭,幾乎窒息。但他沒有再試圖靠近,也沒有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