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任小粟這輩子還是頭一次享受這種待遇。
拓印腳型的時候,楊小槿還在碎碎念的問著多久能做好,加錢能不能快一些。
然后問,能不能再準備點鞋墊什么的,要最好的。
這一刻的楊小槿沒了英氣,反而多了幾分溫柔。
待到鞋匠走了之后,楊小槿忽然對蘭姨問道:“李叔叔呢?怎么來這里半天了都沒見到他,他今天休息了嗎?”
蘭姨正在挑選布匹的身形頓了一下,然后才慢慢說道:“88號壁壘遇襲的當天晚上,他被一輛想要逃走的車子給撞倒了,然后就再也沒醒過來。”
那天晚上任小粟帶著顏六元等人率先離開,但離開之前,李氏的納米戰士就已經抵達壁壘開始肆意攻擊了。
那場戰爭與任小粟的關系并不是太大,但李氏納米士兵之所以能夠突破慶氏防線抵達楊氏,也是慶縝有意為之的。
所以有人才會說,雪崩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可是,從任小粟的角度來看,他也沒法說慶縝的選擇就是錯誤的。
在這么一個悲哀的時代里,每個人都像是溺在水中的人,如果想要游出水面呼吸,能依靠、能相信的人就只有自己。
如果你還不夠強壯,那就不要想去救其他的溺水者,因為你會被其他人扯住脖子一起沉落海底。
蘭姨輕聲說道:“那天是他生日,我早早就關上店鋪回家做飯了,他說要去給別人量個衣服才回家,結果我后來才知道,他是去鮮花市場給我買了一束玫瑰。我找到他的時候,玫瑰就散落在他的尸體旁,被血液浸透了。”
楊小槿愣了半晌都沒有說話,而蘭姨也沒有過多的悲傷神色,生在這個時代,誰不是見慣了生離死別嗎?
根據慶氏統計的數據,過去十年中慶氏的人均壽命只有51,一方面因為物資匱乏,另一方面則是醫療水平也遠不如災變之前。
任小粟記得,災變之前很多城市的人均壽命都突破了70,還有一線城市高達83以上,這就是醫療水平不同帶來的改變。
所以,這是一個所有人都更加擅長告別的時代。
不是大家想要擅長,而是生活逼著你見慣了這一切。
從裁縫鋪里出來,楊小槿深深的吸了口氣說道:“小粟,等衣服做好了,你給蘭姨留兩根金條應急。”
“嗯,會的,”任小粟點頭道。
“走吧,到中午了,請你吃牛肉餅去,小時候我最喜歡的就是牛肉餅,比家里的味道還香,”楊小槿說道,她默默思考了一下:“下午去給你買其他的東西。”
任小粟有些沉默了,他不知道這所謂的其他東西是什么。
走在路上的時候,他能感受楊小槿對這座壁壘深深的懷戀,即便對方跟楊氏財團沒什么感情,但這里承載著對方的童年與快樂。
下午的時候,楊小槿給他買了三件嶄新的沖鋒衣,質量最好的那種。
這年頭,能買沖鋒衣的基本都是非富即貴了,畢竟能出壁壘、用得上沖鋒衣的人太少了。
在戶外用品店里,楊小槿還給任小粟買了最好的工兵鏟、帳篷、保溫毯,甚至還有應急用的氧氣瓶。
楊小槿出手之大方,購買種類繁多,簡直讓任小粟瞠目結舌。
到了傍晚的時候,這位鴨舌帽姑娘還去專門給任小粟買了許多新鮮調料,一買就是一大罐那種。
鹽、胡椒面、辣椒粉、黃豆醬、醬油、耗油、味精……
一應俱全。
這種感覺,就像是生怕任小粟一個人生活的時候找不到趁手的東西一樣。
最后,楊小槿還給任小粟買了一塊88號壁壘里能找到的,最貴的銀杏牌防水手表。
當時老板說這手表特別結實,他一位朋友不小心帶著手表摔下樓,手表一點事都沒有。
唯獨有點可惜的是,雖然表沒有壞,但他的朋友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