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未至,但空氣中已經能感覺到若有若無的微熱,被春末的風裹挾著不斷吹來。
帶領大秦帝國南征北戰幾十年的大將軍白莽正站在濟北府的城墻上,他目光遙望著北面逐漸消融了冰雪的河山,面目冷峻而安靜。
隱約的火光在他視野盡頭蔓延開去,無法看清的黑夜里,那是敵人堅固的壁壘與城墻。
這位有著七十多歲高齡的老將已然戎馬一生,身上多有傷勢缺口,但他的氣勢依舊非尋常人事能夠壓制下去,即便年過七旬,身子也都沒有絲毫佝僂,站得筆直如同一棵扎根在帝國中的蒼天大樹。
過去的六十年間,白莽十多歲時便已跟隨老秦皇在貧瘠的土地上殺進殺出,那時的他們,只是不想被外人欺負,想要站得穩,就要足夠心狠手辣。
直到有一天,老秦皇在皇城中召見他,二人站在皇城深地的最高處,俯視整片被帝國籠罩的原野。
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愿景從這位老皇帝口中說出時,白莽一時難以言喻,并生出渴望,世人常說天下苦秦久已,實際不過是大秦落入了他們的口舌之中。
在秦國還未橫掃天下以前,諸國之間亦是戰火不斷,而等魔劍刺殺老秦皇成功,新秦皇繼位,整個秦朝的軍政如今已經牢牢的落入了他的掌中。
滅齊,屠趙,殺楚,伐韓,現如今,大軍朝著最后的一個有著威脅的魏國壓近,樁樁件件軍政大事他無不參與其中。
只是可惜,他實在太老了,當初與老秦皇約定的事,對方遇刺身亡,怕那能吃下魏國,他也等不到收服北姜的那一天。
統一天下的夙愿,他與老秦皇皆是無法看到。
人越是年老就越是容易懷念往事,等當這種情緒將腦海占盡時,生命也將行至盡頭。
白莽稍稍收起心中雜亂思緒。
左將燕寒川二月已至析州淮安,此時估摸著已經到達臨閬坡一帶,以他的性格,估摸著月末以前或者臨近末時會和墨家逆黨對上。
燕寒川十五萬大軍人馬雖多,不過都是些俗民之流,難以擔當大任,真與墨家碰上,勝負只是其次,更為重要的,是不能讓反秦勢力和魏國軍隊看到丁點希望。
從老秦皇推動一統天下的巨輪開始,朝中就有大臣不斷進言,天下厭戰已久,需要百姓休養生息,渴望安居樂業,正因如此,在多方大臣苦苦進言下,老秦皇表面答應,可實際上仍未減緩對天下征伐的腳步。
放在以前,朝中文臣不過爾爾,可等老秦皇死后,在任秦皇卻失去了他老子的手段,朝中臣子沆瀣一氣,打著為國為民的旗號延緩軍事,并將重點推至東南。
即便當年有兵家的一點原因,但對于他們秦人來說,所謂兵法依舊是雕蟲小技。
實際上,陰陽家左護法冷荼在接手兵事以后,白莽對于帝國軍隊的掌控并未減弱過。
不過,他能感覺出來,上京之中的皇宮內同樣是風云詭譎,合縱連橫的文官集團之強大似乎漸漸超出了他的想象與秦皇掌控。
他和秦皇想打,可這些讀書人不想打,他們要進,而這些讀書人要退,這仗怎么打?
他向來不厭惡讀書人,可能留在朝中擔任文臣的,哪一個不是天下絕頂,聰明至極,精與算計。
曾經跟隨老秦皇一起打天下的文臣如今已經變了,甚至發起了國難財,有理想,有報復的人,在某得權利以后徹底變成了貪婪的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