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肅剛要說話,卻見沙摩柯突然抬手打斷,銅柄大斧的斧刃在墳邊新土上劃出道深痕:\"你們祭奠也做了,\"他指向遠處松樹下的人影——大喬正為馬越整理衣襟,小喬牽著周胤的手,孫紹蹲在一旁用木槍撥弄著草間露珠,\"告訴馬超,山越不怪他。但馬越這小子,得留在這兒。\"
他的鐵靴碾過墳頭未燃盡的紙錢,指向那群孩子:\"你瞧,大喬小喬是他嬸嬸,周胤孫紹是他兄弟,這兒全是看著他長大的親人。\"晨霧里傳來寨子里隱約的鈴鼓聲,他忽然笑了聲,\"在這兒,他能跟著公瑾學兵法,跟著子義學武藝,跟著老獵戶進深山捕虎獵熊,爬樹掏鳥窩、下河摸魚,哪樣不快活?\"
\"可他畢竟是大王的血脈......\"魯肅躬身時,玉帶鉤蹭過碑前青銅爵,發出清響。沙摩柯突然蹲下身,雙手搓起一捧土:\"你家大王如今是梁王了,\"他望向長安方向的云層,聲音陡然低啞,\"日后不知要冊封多少王妃,宮里準生得出十個八個兄弟。\"
山風突然卷過荒丘,吹得魂幡獵獵作響。沙摩柯的眼眶突然發紅,來到馬越身旁:\"一入侯門深似海的道理,我懂。\"他喉頭滾動著,將孩子攬進懷里,\"他一個沒娘的崽,在那爾虞我詐的宮苑里,拿什么躲那些藏在珠釵玉佩后的刀子?在山越的寨子里,至少能活得像個山野里的小豹子,痛快!\"
魯肅望著沙摩柯攬著馬躍走向寨門的背影,鐵靴聲響里,忽然讀懂那虬結臂膀中藏著的孤絕。山越首領方才說\"侯門刀子比密林毒箭更難防\"時,都是拿命護犢的人,他這做臣子的如何辯駁?喉間涌上的話最終化嘆息。
暮色漫過山越寨墻時,松明火把將議事廳照得如同白晝。沙摩柯捧出的獸皮酒袋在賓客間傳遞,酒液混著烤熊肉的香氣彌漫開來,卻掩不住甘寧見到妻兒瞬間的震顫——他妻子阿月正為兒子系著山越戰裙,裙角綴著的銅鈴與他鐵槍上的飾物撞出同頻的響。角落里坐著的親衛遺孤們默默啃著烤肉,火光映著他們臂上的孝布,讓甘寧和魯肅心事重重。
\"當年隨某來山越的弟兄,只剩某還能抱上崽。\"甘寧灌下大口烈酒,喉結滾動時,酒液順著胡茬滴在護心鏡上。他望著阿月為兒子擦掉嘴角油漬的手,露出無限感慨。
魯肅將酒碗頓在獸皮桌上,\"孫策將軍死因已明,\"他壓低聲音時,火把爆出的火星落在密信封蠟上,\"可接少主回長安......\"話音未落,寨外傳來馬越與孫紹嬉鬧的笑罵,孩子模仿山越巫祝搖鈴的聲響混著更夫敲鼓,驚得梁間夜梟撲棱翅膀。甘寧突然攥緊鐵槍,槍尖在石板上劃出火星:\"某留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