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儒撫著竹冠下的山羊須輕笑,絲毫不在意茶湯濺在衣服上,"主公可知,這幾日長安流傳的童謠?自黃巾起,讖語便如附骨之疽,纏得漢家天下不得安寧。"
"文優先生是說,張魯嫁女也是應了讖語?"馬超望著窗外搖曳的槐樹枝影,忽然壓低聲音。
馬超猛地攥緊鎮紙,青銅涼意順著掌心蔓延。"本王只信鐵騎踏平關隘,"他指節敲了敲墻上的西涼輿圖,箭矢標記從隴西直插漢中,"若靠幾句童謠便能得天下,董公當年何必焚宮遷都?"
"正是要說董相國!"李儒突然起身,竹冠撞得梁上懸掛的銅鈴叮咚作響。"董公擁兵二十萬,為何最后落敗?"老狐貍情緒波動,發出刺耳的聲響,"就因我們當時只知奪權柄,為了贏得權柄,一而再再而三的對世家大族讓步。卻不知民心才是刀把子!"
董白忽然攥緊馬超的手,玄色鑲金裙裾掃過繡墩,"先生是說,世家大族是毒瘤?"她望著李儒疑惑的說,"可天下州牧郡守,哪個不是世家出身?"
"所以才要另辟蹊徑!"李儒拍案而起,"昔日太平道為何能一呼百應?"他的眼睛在燭火下放出精光,"就因張角用符水治病,給了窮百姓一個'天道公平'的盼頭!"
馬超露出沉思"先生是想讓本王借天師道收民心?可張魯那老匹夫,豈會甘當棋子?"
李儒聞言大笑,震得窗紙簌簌發響。"主公以為,他為何送兩個親閨女?"老狐貍拈起案上的墨錠,在硯臺里緩緩研磨,"他沒得選,漢中本是兵家要地,無論是益州劉璋或是我西涼或是中原諸侯,只要志在天下,終究要吞并了漢中,他不過是審時度勢,覺得大王勝算更大罷了,而我所要的可不只是他漢中這一畝三分地。"墨汁漸漸濃稠,恰似他眼中翻涌的計謀,"待符寶姑娘的嫁妝搬進王府,天師道的信徒便會覺得:涼王乃天命所歸,連張天師都要攀這門親,屆時傳遍天下,大王之聲威更盛!"
晨光突然大盛,將書房里的塵埃照得透亮。董白望著李儒研墨的動作,"姑丈這棋下得真大,只是不知,誰是棋子,誰又是執棋人?"
李儒磨好的墨汁,"在這亂世,"他用狼毫筆蘸墨,來到掛著的輿圖旁,"能讓百姓心甘情愿跟著走的,才是執棋人。"筆尖劃過之處,恰好將西涼與漢中連成一線。
馬超指尖叩擊著青銅鎮紙,目光掃過輿圖:"只需張魯歸附我們得漢中之地便是,何必還要以聯姻相托?"
老狐貍撫著竹冠下的山羊須低笑,"主公可知張魯為何自稱'師君'?"
"他雖是漢中太守,"李儒的指甲刮過輿圖上的巴郡邊界,發出刺耳聲響,"卻更看重的是天師道當代天師的身份。"硯臺里的墨汁在晨光中泛著幽光,恰似他眼中翻涌的算計,"對張魯而言,教統興盛遠比疆土得失要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