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靖枯瘦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案上竹簡,范方則緊握著腰間玉佩,二人對視的目光如寒潭死水。帳外傳來袁紹軍陣中隱約的戰鼓聲,混著北疆異族南下的消息,將這方議事廳壓得喘不過氣來。公孫瓚決意撤防袁紹、死戰鮮卑的軍令既下,他們皆知此乃九死無生之局——前有豺狼,后有猛虎,幽州彈丸之地,如何抵擋兩面夾擊?
\"罷了。\"關靖突然苦笑出聲,將竹簡擲于火盆,枯黃的竹片瞬間騰起青煙,\"昔年主公縱橫北疆,如今...能戰至最后一刻,也算死得其所。\"范方默默攥緊玉佩,火光映得他眼中決絕更盛。
公孫柔突然說道:\"父親!師叔雖無援兵,卻為我等謀了生路!\"
公孫瓚扶著立柱的手猛然收緊,木頭上新添的五道血痕滲出暗紅。滿帳將領齊刷刷轉頭,火把將他們的影子投在牛皮帳上,晃如群魔亂舞。
\"師父,師叔言道,幽州孤懸冀州虎口,再戰下去必成齏粉。\"公孫柔展開半焦的密信,字跡在跳動的火光中忽明忽暗,\"但如今并州正遭匈奴呼廚泉血洗,百姓十室九空。師叔邀父親棄守幽州,將城池讓與袁紹,而后合兵西進,共守并州!事成之后,愿與我公孫家分土而治!\"
公孫瓚喉間發出一聲悶響,仿佛被重錘擊中。關靖與范方卻同時挺直脊背,前者眼中渾濁的老淚突然迸出:\"好計!好計啊!\"他踉蹌著抓住案幾,\"放棄必失之地,轉取可爭之土,既能避開袁紹鋒芒,又能借抗擊異族重振聲威!\"
范方猛地踏前一步,青銅護腕撞得桌案上的燭臺搖晃,火苗將他眼底的疑慮燒得通紅:\"將軍!這或許是馬超的圈套!待我等耗盡兵力平定并州,他便能坐收漁利,將我公孫家連根拔起!\"他指向地圖上并州的位置,\"屆時我軍遠離故土,無城可守,無糧可依,豈不成了砧板上的魚肉?\"
范方話音未落,公孫柔猛地踏前一步,腰間短劍撞在案幾上發出清響:\"范先生!\"少女柔美的面容漲得通紅,\"師叔鎮守西涼多年,多少次單槍匹馬沖入異族營帳?那年匈奴三萬鐵騎犯境,他殺得敵軍丟盔棄甲!\"他攥緊拳頭,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如今聽說異族傾巢南下,他竟只留兩萬老弱守長安,連家眷都顧不上,親自披掛出征!這般不顧身家性命的豪邁男兒,天下何處再尋?你怎能以小人之心揣度!\"
公孫瓚原本緊鎖的眉頭漸漸舒展,粗糙的手掌緩緩撫過斑白的胡須,眼中泛起難得的笑意:\"我這師弟...倒真是半點未變。\"他的目光掃過滿帳將校,蒼老的聲音里帶著幾分欣慰,\"諸位,師弟此番打算,你們看如何?\"
關靖枯槁的手指叩擊案幾,青銅燭臺隨之輕顫:\"主公,袁紹素來以仁義自居,若知我等撤防是為抵御異族,恐難明目張膽追擊。\"話音未落,嚴剛已轟然踏步上前,鐵甲碰撞聲震得地面微顫:\"末將愿率三千精銳斷后!袁紹若敢來犯,定叫他血染易水!\"
公孫瓚卻凝望著沙盤上的幽州,眉峰擰成死結:\"就怕袁本初暗縱烏桓南下,借胡騎之手洗劫幽州。百姓流離、尸骨成山的罵名,最終還是要落在我公孫家頭上。\"他猛然攥緊腰間劍柄,劍穗在寒風中簌簌作響,\"更遑論若我軍西進,袁紹若趁虛截斷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