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評渾身顫抖,將連日奔逃的慘狀一股腦傾瀉而出:“驕兵冒進,中伏被困...李儒以降書誘我軍深入,潼關兩度易主,將士們...”他的聲音被袁紹的怒吼撕碎:“戰敗是無能,被俘是恥辱!袁家兒郎當馬革裹尸,而非搖尾乞憐!”
袁紹踉蹌著踢翻滿地殘羹,繡著蟠龍的錦袍沾滿酒漬,指著辛評鼻尖嘶喊:“傳我將令!若袁譚、顏良不能自裁明志,我便誅他們全族!”他劇烈喘息著捶打胸膛,“我袁紹縱橫河北,今日竟因這等蠢貨淪為天下笑柄!”青玉案幾在他暴怒下轟然碎裂,木屑飛濺間,滿殿文武皆如篩糠般跪倒,不敢直視主公扭曲如厲鬼的面容。
殿內氣氛凝固如冰,郭圖突然踉蹌著撲到袁紹跟前,寬大的衣袖掃過滿地狼藉:"主公息怒!大公子素來沉穩,此番必是中了奸計中的奸計!李儒老謀深算,昔日連十八路諸侯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非我軍無能啊!"他額頭重重磕在青磚上,聲音帶著哭腔,"如今袁譚將軍死里逃生,若此刻傳下誅殺令,豈不讓將士寒心?"
辛毗緊跟著膝行上前,玉笏在掌心攥出冷汗:"明公!顏良將軍勇冠三軍,被俘定是為保士卒周全。且留此二人性命,他日或能里應外合,奪回長安!"他偷瞄袁紹陰沉的臉色,又急道,"五萬大軍雖折,幽州新降的烏桓鐵騎尚未動用,此刻整軍再戰,定能一雪前恥!"
文丑鐵塔般的身軀轟然跪下,腰間佩劍撞出悶響。這個素來沉默的猛將紅著眼眶,聲音嘶啞如破鑼:"主公!顏良與我是結義兄弟,他絕不是貪生怕死之輩!若他真有二心,我文丑第一個取他項上人頭!但求主公看在他十余年鞍前馬后的份上,容他戴罪立功!"說罷重重叩首,額頭滲出鮮血。
袁紹劇烈起伏的胸膛漸漸平緩,染血的手指死死揪著錦袍下擺。他掃視著階下三個涕淚橫流的臣子,喉間發出野獸般的低吼:"暫且留他們狗命!”
袁紹來回踱步的身影突然僵住,鎏金冠冕下瞳孔猛地收縮——方才暴怒時忽略的細節如淬毒箭矢,此刻狠狠扎進后頸。他猛然轉身,袍角掃翻滿地殘羹,震得廊下銅鈴亂響:“慢著!五萬大軍全軍覆沒,獨你辛評逃出生天?”
殿內溫度驟降,郭圖舉到半空的勸誡僵在唇邊,文丑攥緊的拳頭微微發抖。辛評原本慘白的臉瞬間沒了血色,膝行后退時撞翻酒盞,酒水在青磚上蜿蜒成血痕般的紋路。
辛評的脊背瞬間繃成一張滿弓,喉結艱難地上下滾動。當袁紹冰冷的質問如重錘砸下,滿殿文武的目光齊刷刷如利刃般剜在他后頸,他膝蓋一軟,重重向前跌了半寸:"主、主公......"聲音像是被掐住脖頸般喑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