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超彎腰扶起龐德,用袖角拭去他臉上的淚:“起來吧,都是自家兄弟。回來就好。”
晨光照在三人身上,將鎧甲染成一片金紅。遠處的鐵騎列成整齊的方陣,鎧甲相撞的脆響與寒風交織,像是在為這場遲來的重逢,奏響最雄渾的樂章。
大軍在武威城休整了五日,各營傷亡清點的文書終于匯總到馬超案前。陳宮英捧著竹簡的手微微發顫,展開時,墨跡仿佛都浸著血色。
“大王,”他聲音低沉,“此次您率十萬大軍回援,途中征調天水、隴西兵馬,共計十四萬余眾。如今清點下來,能戰之士僅余七萬出頭。”
馬超指尖劃過竹簡上的數字,指腹的薄繭磨過“七萬”二字。十四萬到七萬,近乎折損半數,這組數字背后,是無數西涼子弟的尸骨——他閉上眼,仿佛還能聽見戰場上的金戈交擊,看見銀槍挑落的敵酋與倒在身邊的袍澤。
“戰果呢?”他啞聲問道。
陳宮英翻動竹簡,語氣添了幾分凝重的銳光:“氐人部落已被蕩平,雞犬不留;北地郡一戰,右谷蠡王部五萬精銳盡滅;張掖郡擊潰左谷蠡王部六萬;武威城外全殲右大將所部五萬;與軻比能對陣斬兩萬,最后追擊左賢王,其三萬兵馬無一生還。”
他頓了頓,報出總數:“鮮卑此次傾巢而出三十萬,經此一役,折損已超二十萬。”
帳內一片死寂。二十萬對七萬,看似是大勝,可馬超清楚,這勝利的代價有多沉重。他抬手按住眉心,沉聲道:“守城的百姓與青壯呢?還有那些殉國的將領……”
陳宮英的聲音更低了:“武威、張掖諸郡守城時,百姓與青壯戰死約八萬,各級將官折損逾百。”
七萬精銳,八萬百姓,加起來十五萬亡魂。馬超猛地攥緊拳頭,指節泛白。這場仗,鮮卑人固然傷了元氣,西涼卻也流干了血。他想起城頭上那些老弱婦孺的臉,想起鐵鏈拖曳的鮮卑俘虜——所謂復仇,從來都是以血換血,以命抵命。
“把陣亡將士的名冊抄錄三份,一份送往長安,一份交其家眷,一份由我親自保管。”馬超站起身,銀槍在案邊輕輕一頓,“傷者妥善醫治,陣亡者的家眷,由官府按月發放糧米,孤要讓他們知道,西涼不會忘了為這片土地戰死的人。”
成公英躬身應下,望著馬超挺拔卻略顯蕭索的背影,忽然明白——這場勝利的勛章上,永遠沾著洗不凈的血。而馬超要扛著這份沉重,繼續走下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