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他一道道命令下達,整個太平關如同被點燃的戰爭巨獸,徹底蘇醒!關墻上人影幢幢,奔跑聲、金屬摩擦聲、火藥袋碰撞聲、弓弦絞緊聲匯聚成一片令人心悸的死亡序曲。
四門沉重的紅衣大炮被推上炮位,炮衣褪去,露出黝黑冰冷的炮身,炮管粗得能塞進人頭!巨大的炮口如同深淵之眼,遙遙指向關外開闊地。二十門虎尊炮填裝了致命的霰子,黑洞洞的炮口密布在垛口之間。墻垛后,是密密麻麻、閃爍著寒光的火銃槍管和連珠弩箭矢!燒得滾燙的桐油在鐵鍋里翻滾,冒出刺鼻的黑煙;堆積如山的滾木礌石隨時準備傾瀉而下!
七千名衣甲鮮明的精銳燕軍,如同釘子般牢牢釘在各自戰位上。冰冷的殺氣彌漫開來,壓過了晚風,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耿舜功按劍挺立于關樓最高處,玄甲在最后一縷血陽下泛著幽冷的寒光。他目光如鷹隼般銳利,穿透漸濃的暮靄,死死鎖住東方地平線。那里,乾軍鐵騎掀起的漫天煙塵,正如同死亡的陰云,滾滾而來。
太平關,這座扼守云州咽喉的鋼鐵要塞,已張開了它全部的死亡獠牙,等待著吞噬下一個——也是更強大的獵物。余樂的八萬鐵騎,即將撞上這堵由鋼鐵、烈火和死志鑄就的嘆息之壁!
……
鎖江關的血色潮汐退去未久,太平關那高聳入云的猙獰輪廓已然壓頂而至,如同地獄巨獸嶙峋的脊骨,橫亙在余樂和他疲憊撫遠軍的面前。天空中飄起了連綿的陰雨,冰冷刺骨,將群山浸泡在絕望的鉛灰里。泥漿貪婪地吮吸著每一分力氣,每一次抬腳都仿佛拖著千斤重物,落下時則深陷其中,發出沉悶的“噗嗤”聲。冰冷的雨水沿著鐵盔縫隙鉆進脖頸,貼著濕透的征衣往下淌,帶走殘存的熱氣。前方蜿蜒的死亡坡道上,血水混著泥漿流淌,匯入深谷翻滾的云霧,隱約的哀嚎被風聲扭曲,分不清是幻聽還是谷底的亡魂在哭訴。
“娘的,這種爛路!”
臉上帶著蜈蚣般刀疤的老兵“疤叔”抹了把臉,咒罵道。
他身旁的年輕士兵衣服已經濕透,正抱著火銃簌簌發抖,望著那如同巨神對峙的大尖山與小尖山,五百六十丈的絕壁刀削斧劈,寸草不生,只有一條瀕死巨蟒般的狹窄官道在嶙峋怪石與深達一百四十丈的恐怖峪谷間扭曲向上,最終消失在隘口那吞噬一切的黑洞中
“疤叔,你先走,我休息休息,實在爬不動了!”
“爬不上去也得爬!”
博日格德麾下,步兵校尉蕭鐵鷹低沉的聲音斬釘截鐵,雨水順著他的鎖子甲流淌:“大將軍在等捷報!乾朝的旗,必須插上關墻!怕的,現在就滾!”
疤叔咧嘴,露出豁牙,重重拍在石頭背上:“聽見沒?蕭頭兒的刀可不認慫包!腦袋掉了碗大個疤!”
……
死亡的氣息早已彌漫。探子來報:劉敏部已經進入太平關,燕朝云州都督沈達麾下,龍驤將軍耿舜功,親率八千“鎮北龍驤營”百戰鐵軍,早已在太平關上嚴陣以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