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尚書顧炎微微側首,目光淡漠地掃過這位曾經的君王,眼中沒有憐憫,只有一絲難以察覺的譏諷。
燕王錢元昭站在御輦旁,嘴角微微抽動,似是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別過臉去,不愿再看。
沒有人替他說話。
沒有人愿意再和這個亡國之君扯上任何關系。
雍隆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他忽然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猛地轉向錢元昭,嘶聲道:“元昭!元昭!你替我求求情!求求陛下饒我一命!我愿出家為僧,永世不再踏入朝堂!元昭——!”
錢元昭渾身一顫,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但很快又恢復冷漠。他緩緩搖頭,低聲道:“錢雍隆,你本不應是燕朝之君,你這是咎由自取!”
這句話像一把刀,徹底斬斷了錢雍隆最后的希望。
他呆滯地跪在原地,眼神渙散,仿佛一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生機。
這時,御輦內終于傳來一聲淡淡的冷笑。
“錢雍隆。”大乾皇帝的聲音低沉而威嚴,“你既已俯首稱臣,那朕便賜你一條生路。”
錢雍隆猛地抬頭,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狂喜。
然而,下一句話卻讓他如墜冰窟——
“來人,押他去太廟,跪在燕朝歷代先帝靈位前,好好看看,你是如何斷送祖宗基業的。”
錢雍隆渾身劇烈顫抖,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怪聲,像是想哭,又像是想笑。
太廟……那是供奉歷代燕朝皇帝的地方。
讓他跪在那里,不是恩賜,而是比死更殘忍的羞辱。
他終于崩潰了,癱軟在地,像一條被抽了骨頭的狗,任由甲士拖拽著離去。
而在他身后,大乾的臣子們依舊沉默,無人多看他一眼。
只有海風嗚咽,像是燕朝最后一聲嘆息。
……
一身便服的孟北鳴,憑欄遠眺這北國第一港的繁忙景象。
目光掃過身邊抱著襁褓、笑語嫣然的女兒孟玲瓏,她眉宇間少了幾分少女的跳脫,多了幾分為人母的嫻靜溫婉。
最終,他的視線牢牢鎖定了奶娘懷中那個小小的身影——他未曾謀面的外孫。
“爹,您看,”孟玲瓏抱著包裹嚴實的小團子,笑盈盈走到父親身邊,“您的寶貝外孫,小昭兒,快滿周歲了,就等著見外公呢。”
孟北鳴猛地轉過身。這位執掌海州水師、見慣驚濤駭浪的老將,此刻竟有些手足無措。他看著女兒懷中那粉雕玉琢的小臉,烏溜溜的大眼睛正好奇地打量著眼前這位氣勢威嚴、卻又帶著一絲陌生的老人。
“哦?就…就是這小子?”孟北鳴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顫。
他下意識搓了搓手,仿佛要拂去不存在的甲胄塵埃,然后才小心翼翼、無比輕柔地將那柔軟溫暖的小生命接入自己寬厚堅實的臂彎。</p>